车里并不是一直都开着灯的，所以他可以多看她而不用担心被她看到亦或者被别人看到，车灯亮起来的时候，他只需要把视线挪到正前方就好，在车门上依然能看到倒映的他们两个几乎是并肩站着，亲近又和谐。

他从前总是不理解为什么那些谈了恋爱的朋友们总是在学校一起，出了学校也一起，连回家都要一起，即使不顺路还是要一起。

可如今他只不过是一厢情愿，就已经比自己的那些朋友们更夸张了。

每天早起打球只为能第一个见到她打声招呼，然后匆匆换衣服去食堂，只为能离她近一些，吃过饭也要跟在她后面一直到在座位里坐下，晚自习结束后要一直在教室待到保安室的大爷过来关灯，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能一直看到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她是住校生，家还不是这里的，原本也没有同行回家的机会，可偏偏她会去自己的舅舅家。

他虽然知道她在这里有亲戚，却是上次她的亲戚过来送衣服才知道那是她的舅舅家。

也因此，他也有了能跟她在校外同行的机会。

他为了能同她多相处一些所钻研的那些小心思有的连贾闰都看不过去，但是他自己却是最看不过去又无可奈何的那个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就喜欢了，可要细问自己，又不清楚自己怎么可能不喜欢她呢？

她淡定稳重勤奋坚韧，跟他过往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当然，这世界上所有人都是不一样的，但是别人可以按他自己的标准划分成一类，一个类别里有无数的人，而她在他这里却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意识到的类别，在他这里一个独属于她一个人的类别。

他到现在依然不知道自己接近了她能怎么办，但是现在只是接近她就让他十分开心了。

身边的少年上车后就没了在外面只有他们两个等车的时候的活泼健谈，相反上了车后他几乎是一言未发，但是这样的沉默却并没有比刚才听着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让元祁感觉到舒服。

随着车上的人越来越多，两个人的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比起被挤到浑身散发着异味的其他人旁边，被挤到身上都是清爽少年气息的沈宜言身边倒没有那么不好接受了。

不管是哪个城市的交通，似乎都是这样，越到堵车的高峰期反而秩序越乱，公交车司机也总是骂骂咧咧的。

司机一个猛的刹车，元祁就忍不住晃了一下，她自己很快就稳住了，可是沈宜言的手也搭到了她身上似乎是要扶她。

不等沈宜言的手撤回去，司机师傅不知为什么又是一个刹车，两个人就真的撞到了一起。

听到沈宜言痛呼了一声，元祁捂着额头看过去，她的头也疼。

沈宜言眼里都冒水光了，他捏着下巴表情有些扭曲起来，等缓过劲来撞见元祁看过来的目光。

他赶紧冲她摆手想要示意自己没事，但是一松开拉环，拉环就被别人霸占了，车里又晃来晃去的，他维持不住平衡下意识便拉住了元祁的胳膊。

被突然用力拉了一下，元祁不由愣了一下，低头看到沈宜言窘迫地收回手，努力地想要凭借他自己的脚扎根地板维持平衡，她有些看不过去他这个样子，张了张口想要让开一些位置让他也能握住扶手。

但是在这样拥挤的车上想要让出位置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她努力挪出来的位置很快就被旁人占据住了，而在这时沈宜言已经被挤得快脱离她身边了。

元祁叹了口气，伸手过去拉住了他的书包。

两人被挤得位置太近，她根本不可能抬头跟他说话，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估计也听不清她说了什么，而且，即使她伸手拉住了他的书包，他也没有发觉，注意力全在维持平衡尽量不让他自己碰到她了。

这个时期的少年还真是一点也没办法让人生出厌烦。

元祁注意到沈宜言努力想要给她挤出一个空间来的小动作，心里不由更加感慨。

这要是换了成年人，倘若遇到这种情况，只怕恨不得再挤一些才好，她到出了学校后就很少会遇到真正绅士心思纯善的男士了。

大概这也是她为什么一直单了下去的原因吧，她实在是一个对情感太过苛刻的人。

沈宜言从来不知道这个时间的公交车上会是这个样子，即使上次夜里跟着她体验了夜班车人挤人的滋味，但是上一次可没有这一次难熬，上次不在她身边，他也就无所谓自己撞到哪里又是怎么站稳的。

站在她身边后就不一样了，他离她太近了一些，即使他努力想要拉开一些距离却总有由不得他想法的时候。

他在同龄男孩子中算是高的了，她也算不得矮，却也只到他的下巴处，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两个贴近后萦绕他呼吸间的都是她的发香。

她是一个生活得很努力很精致的女孩子，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香味，因为见过她兼职辛苦工作的样子，再看到她努力学习毫不懈怠的却也会享受地给自己安排时间听歌、吃水果，折些纸花插在桌头，捡来树叶做成精美的书签……的样子，他如果无动于衷才是奇怪的吧？

他从幼儿园就知道了男女有别，可是在她身后坐着的这一个月他才真正意识到了男孩跟女孩的区别，也第一次意识到了女孩子之于他的意义。

这样的车上气味不好闻，声音又太喧闹，但是因为有了她，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不好闻的车上更让他沉迷于她的发香，喧闹的声音又能够掩盖离她这么近而跳得他自己都压制不住的心声，他甚至还盼望这样的路再多一些就好了。

原本一二十分钟就能到的路程，公交车却硬是走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走到，看到站牌的时候元祁不由松了一口气，下车的人还不少都是像她一样要在这里换车的人，元祁转头跟沈宜言说了一句自己要下去换车了，就被人群裹带着下了车。

可是等她下去转过身重新面对公路后，她才发现沈宜言居然也捂着鼻子跟她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