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宜言没有收回目光。

很难得的，她专注于看景，也对他的目光没那么敏感，她还是高兴的。

他其实也并没有想过要如何如何，更没想过让她如何对他，只是想默默对她好罢了，可是，哪怕是这样，也还是被妈妈发觉了端倪。

妈妈明明也并没有什么证据，可是却还毫不留情地针对元祁了，就跟以前收拾那些追在他后面的女孩子一样。

这大概也是他的报应。

以前他从来不会管那些女孩子如何，现在就不会能有管的机会了。

可是元祁跟她们不一样。

元祁是他自己招惹的，她什么都没有做，不应该被那样对待的。

迟到的道歉什么也没有用，可如果不道歉……他心里如何能存的下这么多与日俱增的愧疚？

在妈妈频繁地提起元祁的情况下……

沈宜言想着，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衣摆下角。

“元祁……”

正当他鼓足勇气要开口道歉的时候，突然鼻子就一凉，有什么东西刚好落在了鼻梁上融化开来。

他下意识抬头，只见天上不知何时已经飘起来了鹅毛般的大雪。

下雪了啊。

元祁几乎是跟沈宜言同时扬起了头。

看清天空上飘下来的偌大的雪花成片成片地将天空分割的成了无数的小块，她的眼睛不由睁大了些。

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看到这么大的雪花了。

“真漂亮。”

不自觉就已经赞叹出声，元祁痴痴地盯着天空。

她轻喃的话沈宜言听得清清楚楚。

他看得更清楚的是她眼中的喜欢，她被冻得有些发红起来的脸颊跟鼻头，雪花有的落在了她的头发上，有的落在了她的面颊上，还有的落在了她的睫毛上，融化开来，瞬间变成水珠，欲坠不坠，落在头发上的还没有融化，像是戴了什么漂亮的发饰。

沈宜言看得出神，连想说的话也完全都忘记了。

元祁莫名地怀念这样的雪，随后就被这样的雪勾起了回忆。

冬天在她的记忆中，一直是不怎么能让她开心的时候。

无论是下雪时没有衣服穿的窘迫，还是会被冻得手脚开裂的疼痛，还是到了过年爸爸要回来……没有一件能让她开心的。

后来上了高中更是没有值得开心的事情。

冬天那么冷，即使是下雪天，她也一样要一个人出门，没有伞就要顶着雪，这倒也没什么，在雪中走路其实挺好的，可是大多时候她都没有能慢悠悠走在路上有闲情逸致赏雪。

况且下雪就意味着道路要结冰，就意味着她要早些出门，意味着可能迟到，还意味着天气又要在化雪的时候变得更冷，她的手脚都要再受一次折磨。

即使下雪会让人觉得赞叹，觉得浪漫，每次下雪后的学校都会莫名热闹起来，可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却都是折磨。

雪越下越大，地面上很快就铺上了白白的一层，她心中却也像是覆了一层雪，下面是什么也看不到，周身也开始有些发冷起来。

元祁轻轻叹了一口气，重又转向了沈宜言。

他正望着她发呆，对上她的视线，也没有立即回过神。

他盯着她，眼里有光，都是欢喜的光，这让元祁的心中分外不是滋味。

她当然喜欢有人喜欢自己，可是喜欢能不负责任，爱不能，成年人也不能。

这样的目光也让她有些承受不住，她别过了脸，心想着要怎么开口才不显得突兀。

这时候的沈宜言却因为元祁突然转开目光而清醒过来，他羞赧地摸了摸后脑勺，又想到自己刚才想要对她说的话，他的手顿住了，慢慢的放了下来。

“对不起，元祁，我，妈妈说的那些话都不对……”

他咬咬牙，郑重地说道，目光再次坚定地迎向了她的脸。

听到这句话，元祁低垂了眼，一时语塞。

她原本可以阻止他说出这句话的，可是在他的目光中，她却想到了往事，想到了同样不知不觉无意间伤害到她的叶子的表现，心里没办法不乱。

“没关系的……”

元祁摇摇头，稳了稳心神，回视了过去，“我自己的事，就算不是那时候被人知道，后来也会被人知道的……虽然是突然了一些，但从结果来看一切都很好，大家也很维护我，我也没再听过谁再说闲话……叶明珠因为这件事还被大家冷落了……”

“至于因为你弟弟被嫌弃的事……因为你弟弟太可爱了，我也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他还是个小孩子，对外人不要那么熟络才是对的……毕竟我跟他才是第一次见面，就抱着他，还冲他笑，让他觉得对他笑的人就一定会对他好，给他这样的感觉的我确实也做错了……”

元祁微笑着说着，见沈宜言不安地开口想要说话，她摇摇头制止他，表情也变得更加严肃起来，“我小的时候跟我妈妈一块出去，哪怕是街坊邻居哄我逗我开心，妈妈都会不乐意，当妈妈的总是想保护好孩子的，哪怕有些在旁人看起来有些过度，可是本意都是好的……”

沈宜言听到这话心里确实被触动了，可是触动他更多的还是元祁的包容跟宽恕，他没有再说话，却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样大度的元祁了。

元祁轻轻地说着，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少年。

她至少还围了围巾出来，耳朵也包得严严实实的，可是对面的沈宜言却什么也没有，现在他脸颊有些通红，耳朵也有些发红，雪花落在他的眉毛，睫毛上，还没有融化，她明明应该觉得滑稽，可却真心地觉得这样的少年也分外的好看。

“你把帽子戴上吧。”

她忍不住开口关心。

听到了她的话，沈宜言嗯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把卫衣帽子带上，偷偷看了元祁一眼。

她没有帽子……他正纠结着，却见元祁从包里拿出了伞。

元祁今天出门特意带了伞，帽子体积太大，塞不到她随身带的书袋里，再说有围巾可以保暖，她就没有戴帽子出来。

她撑开了伞，转头看了一眼沈宜言，目光在他依旧没什么遮挡的衣服上定了定，她默默将伞抬高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