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旅馆没几步，沈宜言就被冷气吹得回了神，他看着犹在飘扬的雪花出了一会儿神，想到刚才元祁劝他的话，他轻轻苦笑了一下。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习惯了无视妈妈，他不盯着妈妈就已经被妈妈这样关注了，他真担心自己盯着妈妈了反而会引得妈妈对他更加关注。

而要关心妈妈，哪怕只是落实到言语上，也比他以为的还要困难。

妈妈还在喋喋不休，沈宜言耐着性子说完，但其实还是左耳进右耳出。

要不如此，他还会重蹈覆辙，再对比一下元祁的做法，他只会对妈妈更加不满。

“妈，我会尽全力的，要是都这样了还没有做好，回去后我会多补习的，妈你是为了我好，我知道……辛苦妈妈了……”

沈宜言将他听过的所有话都过滤了后认认真真同自己妈妈保证。

如果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做，就先让妈妈高兴再说吧。

听到沈宜言这么乖巧地应了，万玉乔心里自然高兴，但是嘴上却还是不饶，“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等明天成绩出来了，第一个告诉我，我要你自己告诉我，不要让你老师替你说……”

沈宜言分辨不出来妈妈高兴不高兴，听到这话他要很努力才能把自己又生出来的烦躁给掐断，他不断地在脑海中回忆着元祁告诉他的话，努力用轻快的声音回复，“那怎么办呢？肯定是老师比我先知道啊，除非你别让老师告诉你，都让我说……”

“少贫嘴啊，老师说是老师说你，自己说是你自己说，可别混到一块。”

听到那边的妈妈似乎轻笑了一声，沈宜言也松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刚才关心妈妈的话，妈妈也没回答，他就又问了一遍。

“放心，妈妈有什么可担心的，待会儿司机不是还来接我，穿厚薄不都一样……吃饭就更不用担心了，家里有阿姨做着饭呢，待会阿姨做好了就会送到医院，妈妈跟你弟弟一块吃……倒是你自己出去后只能在食堂吃饭倒是委屈了，你也不能乱七八糟地吃东西啊……你先将就将就，等回来了你弟弟也能出院了，妈妈让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听着妈妈在那边絮絮叨叨地交代着，沈宜言的心情却与之前接妈妈电话的时候完全不同。

他只是关心了妈妈一次，还没关心上就又惹得妈妈关心，他现在无论如何也不算是不会让妈妈担心吧？

虽然他在外面确实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可是……还远没有能达到让妈妈放心的程度。

这通电话并不是很长，甚至比不得妈妈打过来一叠声的训斥他的电话长。

这通电话确实是有来有往的，而不是他单方面在倾听。

事实也确实如元祁教他的那样，如果只让妈妈担心，他只依赖妈妈，那妈妈打电话过来就只有他的事，可如果他能关心妈妈，打电话就是相互关心的，即使是训斥，妈妈也不可能一直进行下去。

沈宜言等妈妈挂了电话之后，也没有再上去，再隔上不到10分钟就该到吃饭的时间了，他现在也没心思上去再看几眼书，倒不如站在这里好好冷静冷静。

这会的旅馆也确实没有多少人，站这里倒也清净，沈宜言想着元祁的话，想到刚才跟妈妈的电话，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门路。

怎么跟妈妈相处，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只寄托在妈妈改变上，他在慢慢长大，妈妈也在变老，他们却还是跟以前一样相处，都以为对方没有变，这怎么能相处得好？

另外，他也得好好想想自己应该怎么规划自己将来的目标，至少是近期的目标。

他不能什么都靠妈妈给他规划，不能什么路都是在妈妈给他的上面走，如果现在只能这样消极反抗，那最后他又有什么能力向妈妈证明自己呢？

他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在不耽误妈妈给他设定的目标的前提下，他也要努力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只有这样他将来才能向妈妈证明他靠自己也一样可以让她放心。

元祁说的对，他比她好上太多了，至少他还有妈妈可以依靠，应该珍惜才是。

元祁跟着学姐一块出去集合准备吃饭，很惊讶的发现只有小学长一个人出来了，知道沈宜言刚才出去打电话一直没回来，一个人在外面等着的时候，她心里还有些担心。

但是一下楼看到灿烂笑着冲他们跑过来的沈宜言，她的心情又止不住地轻松起来。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跟他妈妈通过电话了。

她就知道沈宜言一定会听进去，也会努力去做的。

那时候即使伤疤累累了，他也是很体贴善良的，竖起满身刺，也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只是为了挡着别人接近，只是不想再不伤害别人罢了。

吃过晚饭后，他们依然要进行训练，明天的是辩论，她跟沈宜言还有永平市其他学校的几个小孩组队练习。

沈宜言跟之前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之前他对着她的时候总是会有不自在，偶尔还会卡词，现在出口却自然流利，思路也十分清晰。

不只是沈宜言，一个房间训练的小伙伴一个比一个气势惊人，元祁看着心中不免有些汗颜起来。

她的词汇量实在不是这群只有十几岁的孩子能够比得上的，从昨天的演讲来看，他们这次参赛的也没有语言上面的天才。

相比之下，接受过太多信息的她，能轻轻松松将所有的知识联系在一块，也能提取关键词，用最恰当最令人惊叹的词概括出来，从她来这里就已经是在作弊了。

第二天比赛，沈宜言努力了一晚上加一早上，但是上午比赛的时候，他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远远比不上元祁，这让他心里不免有些气馁。

元祁实在太厉害了，哪怕元祁把辩论的权利转让给他，他在旁边滔滔不绝，也并未失利。

可元祁总能在补充的时候将他的论据论点提升到一个新高度。

跟他们做对手的没有一个脸色好看过，他虽然也擅长这种竞赛，可是也从来没有做到像元祁这样，她的表情总是那么淡定从容，说话也从不来不急不躁，笑容跟语气总是拿捏的恰到好处，连音量都没有怎么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