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十九是被放弃的棋子。

除了陆十七，没有人替她多说一句话。

楚王府向来是相亲相爱的，这突如其来的做法叫陆十七接受不了。

她也不明白，为何哥哥和父亲母亲都要把大事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上。明明十九还是一个小孩儿，你跟她说什么，她都有些理解不了的年纪，却已经被家里的人直接放弃。

十九的父母也只是靠着王府吃饭的普通人，当父亲母亲甚至是哥哥都已经做出来这个决定了的时候，他们不敢说话，也是正常的。

毕竟除了十九，他们还有两个孩子。

虽然能理解，但是陆十七总觉得这太过绝情了些。

陆十九从出生开始，便身子骨弱，打小呆在屋子里，几乎不能出门。

她也没什么玩伴，其他的小孩儿担心会给他碰坏了，都不敢和陆十九多玩。

只有陆十七，也不怕事，也喜欢带着陆十九玩儿，这也是陆十九和陆十七关系最亲近的原因。

所以一开始，王府里就压根没有人敢把这事儿告诉陆十七。也是她自己聪明，一猜便猜了个准的。

如今想起来，陆十七还觉得难受。“到底只有七岁。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家里头丢下她不管的？”

明空师傅先前一直都没说话，只等着陆十七差不多发泄完了，这才道，“贫僧理解十七姑娘的心情。不过，还请姑娘宽心，既然王爷把十九姑娘托付于大相国寺，贫僧便不能叫十九姑娘有什么事情。”

话是这么说，不过陆十七对大相国寺还是不信任。大概是从小看过来，所以很难有信任之心了。她现下冷静了许多，听得明空师傅的话，便抓紧了帕子，一字一句道，“我相信师傅您是好心的，也相信明方师傅不是见死不救的人。可是大相国寺牵扯太多了，若是到时候十九和大相国寺的利益冲突，您想来也会毫不犹豫的放弃十九吧？”

陆十七朝他看过去，那身红色的袈裟披在明空师傅的肩上，一身衣裳显得他越发清瘦。那慈眉善目的脸孔似乎也有几分呆滞。

陆十七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感觉，继续往下道，“我今日来，便是我已经输了一次，我没办法给十九争取留在京都的机会。”

她的话戛然而止。

明空师傅看着面前的小姑娘仰着头，双手死死的抓住一条绢帕，便忍不住摇了摇头，“十七姑娘，凡事皆不可太过偏执。十七姑娘太倔了。总想一条路走到底，没想着换个方向。”

“师傅的意思是说我太执着了吗？”

“十七姑娘难道不执着吗？”

这个反问叫陆十七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想了想，道，“我觉得，师傅不应该把我这个叫做执着，相比这个词，我更觉得自己是心善。”

这话要是给旁人听去，指不定都要笑死了。

楚王府嫡出的姑娘，楚王世子陆吾嫡亲的妹妹，居然说出心善这种话来。

旁人少不得要在背后多念叨两句的。

不过是当着明空师傅的面说的，陆十七也没想要瞒着什么。

都是想到了什么便说的什么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和偏执有什么关系。她从来都只是觉得，十九年纪这么小，不应该被放弃而已。

更何况，陆十九还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直接被放弃了，但凡是有点儿心软的，估计都不忍心的吧？

还是她从小看到大的妹妹，陆十七可不觉得，自己能够眼睁睁看着家里把十九送过来等死。

虽然哥哥和母亲都说，送十九来大相国寺，并不是要了她的命。但是陆十七也不傻，现在这个年纪，该看的该听的，也都在心底有个数的。

王府众人决定把十九送过来，还是赶在现在这个时间点送过来，不就是担忧那个所谓的预言会给王府的大计带来阻碍吗？

陆十七能理解。但是却不能像他们一样那么狠心的丢下陆十九不管。

所以她才会主动提出来，要到金陵给姑父贺寿。实际上也是为了能够陪着陆十九过来。

“宫嬷嬷是我母亲的人，我不能确定来大相国寺是否一定是坏的。但是宫嬷嬷在，若是王府后边有事儿，或者说，十九的身份暴露，那么宫嬷嬷是不会放过十九的。”

宫嬷嬷对母亲忠心耿耿，这次跟着来了大相国寺，陆十七丝毫不觉得是为了十九好。

只怕是母亲放在十九身边的一双眼睛。若是到时候有威胁到王府的消息传出来，恐怕十九的命，也就到此结束了。

“十七姑娘觉得无畏的心善，便不是偏执吗？”明空师傅的声音总是这么轻轻的，像是飘荡在半空之中。

叫人有些难以捉摸。

“不是，”陆十七对这个，向来有自己的坚持。“我认为偏执便是一定要达成某个目标。但是，我已经输了第一场较量，我现在不过是退而求其次的，想要叫十九能够活下来。这也算偏执吗？”

至少在陆十七眼底来看，是不算的。

“十七姑娘，各人皆有命数。你能救得了十九姑娘一时，却也救不了她一世。待十九姑娘年纪稍长些，她也就都明白了。”明空师傅低头念了句佛号，“没有谁能给谁的命作保。贫僧不能，十七姑娘，也不能。”

陆十七太执着了，她一定要这件事按着她的想法去完成。

可变的因素太多，很多时候，不是一味的说，就能把口中的话变成现实的。

陆十七年纪小，所经历的也少。而且贵为楚王府嫡女的她，又怎么能理解千辛万苦也办不成一件事的苦恼呢？

明空师傅只认为她还有些小孩子心性，摇了摇头，像是安慰一般地道，“十七姑娘，该放下的时候在，总该放下一些。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师傅总这么说，我倒是不信的。命里都说我楚王府有龙气，可是事到如今，各地势力崛起，楚王府岌岌可危。这难道也是命里说的吗？”陆十七看起来真的生气了，笑了一声，“也是，为了你们的宏图大业，龙气当然是有的。没有也得有。至于十九，你们压根都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