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你所求之事，说难是很难，但说简单也简单的很。”老妇人佝偻着着背，用苍老的声音沙哑而缓慢地说道。

“不知婆婆此话何解？”

老妇人布满皱纹的脸上，被法令纹深深坠下去的嘴角挑起一个莫名的弧度，“只要你答应救一个人，我明日便可助你离开鬼市。”

“救人？婆婆要救何人？”沈绿衣疑惑道，“我非医者，且只是个炼气期的小修士，要如何才救人呢？”

“放心，于你性命无碍，不损你修为道基，也不需要伤天害理，只是……要费你些时间精力罢了。”老妇人语速平缓，说出的话似乎也没什么问题。但她看着少女的表情却如她的声音一般，让人莫名的不舒服。

沈绿衣不禁眉头微皱，“还请钱婆婆直言。”

“哈哈哈哈哈……”老妇人突然大笑起来，她的笑声仿若飞过夜空的群鸦，干涩而低哑，她站起来，将半个身姿探出柜台，一张枯树皮一般的老脸骤然靠近沈绿衣，眼神锐利如鹰隼的紧紧盯着少女道，“小姑娘，任何交易，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想现在就离开鬼市，总要付出点什么，你说对吗？”

沈绿衣后退一步，戒备的道，“那也要看这交易值不值得我冒险，反正七日后离开鬼市的通道就会打开……”

老妇人目光闪烁，又坐了回去，脸上挂起一个如同画上去一般僵硬的笑脸，“小仙子莫怪，刚才是老身糊涂了。”

沈绿衣暗暗沉住气，并不言语。

老妇人便又道，“老身一介没有鬼修资质的底层鬼魂，如何能知晓仙人们的妙法神通，只是个传声筒罢了。不若老身先将小仙子送出鬼市，待小仙子见到那位提出交易的仙师，你们再详谈如何？”

想做鬼修也是要有资质的，就像人修看的是灵根，鬼修则看的是鬼灵体。

沈绿衣记得，《黄泉秘闻》中有记载，活人死后，无论修士还是凡人，魂魄都会进入鬼界，称之为最低阶的鬼魂。

非鬼灵体的鬼魂，大部分都会重新投胎，就算滞留鬼界，最多随着时间积累成为鬼形，但是若长久不转生又不能修炼，魂魄就会日渐虚弱，直至最终消散。

听老妇人说她只是个底层鬼魂，沈绿衣心中放松了些。又听到后半句，沈绿衣意识到，要和她做这笔交易的，是天元界的人类修士。

“这么说，要我救之人也是人修？”沈绿衣思量片刻问道。

“不错，小仙子放心，老身只是个生意人，自然是信誉为上。老身所接的交易，就是将明日子时之前将仙子送出鬼市与那位仙师相会，之后救人之事，便是二位之间的事了。与老身无干，老身更不会掺合。”

“好，那就先出了鬼市，救人之事，我自当尽力而为，只是，请恕我无法保证必定能救那人。”

沈绿衣知道，没有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这般先让她如愿，对方必定有后手，不怕她过河拆桥。

但此刻别无他法，时间拖得越久对她就越不利。最多，不过是又一个图谋沈家仙石传承之人罢了。就算是离了狼窝又入虎口，也要先摆脱眼前的危机再说。

“请仙子随老身进来。”老妇人掀起柜台后的门帘道。

沈绿衣跟在老妇人身后，从铺子后院的小门而出，又在昏暗的小巷子里七弯八拐，最终从一个隐蔽的木门而入，进入到一处灯火辉煌，喧闹繁华的园子里。

这园子飞檐斗角曲水流觞，亭子里阁楼上假山畔曲桥旁，俱都聚集着三五成群的客人，客人中又有雪肤红唇的女子莺歌燕舞，处处喧闹旖旎。夜色昏暗灯火迷离，沈绿衣无法分清，这些寻欢客究竟是人是鬼。

她微微蹙眉，鬼市中竟然也有秦楼楚馆吗？又为何要带她来这里？

还未开口询问，前面引路的老妇人便回头僵硬地笑了笑，她刻意压低的声音更显得粗哑刺人耳膜，“仙子稍安勿躁，这里有能带你出去的人。”

沈绿衣点头，沉默的又跟着老妇人走了约有一刻钟，进到了一处还算清静的二层小楼。

“小仙子，还请在此处稍待，老身去去就来。”不待沈绿衣答话，老妇人的身影片刻就飘远了。

沈绿衣打量了一番小楼，这里布置风雅，暗香袭人，桌上更是摆着两个尤冒热气的茶盏，却半个人影都无。

半刻钟后，老妇人回来了，随着她一同进来的，还有个及其美艳妖冶的紫衣女子。

“呦，可是个小美人儿呢！”紫衣女子看着厅中立着的少女，唇角勾起的满意的弧度，“我还正愁着刚送来的舞姬被桥娘子那贪吃鬼吞了一个，钱婆婆你就立刻给我送来了，您可真是我的救星！”

老妇人嘴角僵硬的扬了扬，“救星可不敢当，这一个，可莫要再被吞掉才好。”

“钱婆婆你就放心吧！”紫衣女子又细细打量沈绿衣片刻，轻叹了口气，“可惜了，就是小了点，要浪费我一颗朝生丹。”

老妇人一声嗤笑，“风娘子，你以为出身天元界又恰好此时在这鬼市中，且相貌上佳的炼气期女修，是那么好找的吗？”

“是是，辛苦钱婆婆了，”风娘子忙应承道，又看了沉默不语的沈绿衣一眼，询问道，“她果真是天元界修士，您老没哄我吧？云帅的罚我可吃罪不起呀。”

老妇人冷哼，嘴角垂落下去，唇角的法令纹更深了些，“若要哄你，我何苦寻个这般小的来。”

“哎呦，是我不对，钱婆婆莫怪。”风娘子从衣袖冲摸出个玉瓶来，递到沈绿衣手上，“小仙子，你服下此丹，明日子时你就能随我们一道回天元界了。”

“这是何物？”沈绿衣问道，又看向老妇人，“婆婆，你没有什么话要与我交代吗？”

刚才冷眼旁观，从她们二人的对话不难发现，这个钱婆婆不止把她买了一道那么简单。就冲这风娘子话中透露出的讯息，分明是钱婆婆将她当做筹码，用她解了风娘子的危难，以此来换取某些利益。

所谓的送自己出鬼市，不过是顺道罢了。

“小姑娘太精明了可不太好办啊……”老妇人嘴角越发向下垂了几分，随后又挂上那画出来一般的假笑面具，掏出个灰扑扑的荷包道，“唉，也是老身运道不好，碰到了小仙子这般灵慧之人……这荷包仙子收好吧。”

沈绿衣收了荷包，这才微微扬起唇角，接过风娘子手中的玉瓶，问道，“这是什么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