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很热闹。

锣鼓声，唱念声……

便是洛四老爷，也正坐在戏台下听戏，丝毫没有察觉花厅内的暗潮汹涌。

“我见过莫大夫了。”洛夕瑶看着榻案上的白瓷蛊，“怪得不祖母信任莫大夫，他的确有些本事。”

“这便是莫大夫亲手选的食材，亲手烹煮的吧？”她摸了摸白瓷蛊，感受着白瓷的温度，洛夕瑶笑着掀开盖子，“香气扑鼻，一闻就知道是好东西。”

用调羹搅动几下，洛夕瑶报菜名一样漫不经心地报着药膳中的每一样食材，连枸杞都没有放过，“温度适宜，正是当用的时候，祖母可别浪费了莫大夫的心血。”

说着，她轻轻将调羹放到一边，端起白瓷盅走向洛老太太。

洛老太太要害人，自然不能带太多人在身边。

她慈和地将人都撵去看戏，只留老嬷嬷在身边。

老嬷嬷忠心地挡在老太太面前，厌恶的目光中带着紧张，“你要做什么？”

“你没资格同我说话。”

洛夕瑶话音刚落，茯苓便突然从窗外跳了进来，将老嬷嬷控制住，云片则站在洛老太太身边，意味不言自明。

“祖母身体不适，可能是老嬷嬷年纪太大了，把莫大夫准备的药膳弄错了，这才让祖母迟迟无法恢复。”

“我问过莫大夫了，祖母是从我到平城那日，开始请大夫的。”

“粗粗一算，已过三日。”

“祖母的身体，祖母如何能不重视？”

“莫大夫也信誓旦旦药膳的方子没有弄混。”

“那么，便只能是熬药膳的人把瓷蛊弄错了。”

“祖母，你抖什么呀？”

“我不过是纠正错误，你好我也好。”

“来，我喂祖母吃。”

洛老太太被云片控制，身体动不了，话也说不出。

她只能拼命眨着昏黄的老眼，乞求洛夕瑶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可惜洛夕瑶不会心软。

她仔细地、坚定地，将洛老太太精心准备的药膳全部灌进她的嘴巴。

“别怕。”洛夕瑶拿着帕子轻柔地帮洛老太太拭去嘴角的水渍，笑着拍了拍老太太的脸，“一盅而已，不会死人的。你这几日让人接连送药膳给我，想来是这样的好东西，要连续吃上几日，才有作用吧？”

“毕竟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不是吗？”

洛夕瑶直起身，后退两步，“放开她们吧！”

茯苓和云片同时放手。

老嬷嬷扑到老太太身边，紧张地胡乱摸着老太太的额头，“您怎么样？怎么样？”

洛老太太顾不上说话，只是探出身，用手扣嗓子，想把方才喝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哭声和呕吐声不绝于耳。

洛夕瑶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用温柔的语调说着阴狠的话，“祖母，我最近心情好，所以只是还你一盅药膳。若是哪日我心情不好……祖母就多担待了！”

“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该做的事情做了，该说的话也说了，洛夕瑶不想再看洛老太太的丑态，“茯苓、云片，我们走。”

“孽障！”洛老太太浑身抖若筛糠，眼泪鼻涕糊着的脸，不仅没有丝毫的震慑力，反而因为丑态百出而变得可笑。

洛夕瑶脚步一顿，忽然转身。

看着被吓到的洛老太太紧紧抓住老嬷嬷的手的蠢样子，她哈哈大笑，“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被你捏在掌心的洛九娘了，我奉劝你，说话前最好过过脑子……你应该不想知道激怒我的下场。”

煞星一走，洛老太太就彻底活了过来。

她推了老嬷嬷一把，“还不快去找大夫来？”

老嬷嬷年岁同她相仿，又被惊吓一场，腿本来就是软的，她能挡在老太太面前，不过是凭一口气支撑罢了。

洛老太太这一推，直接将她推坐在一团秽物之上。

她慌乱地爬起来，“奴婢这就去。”

“等等！”洛老太太脑子还在，她道：“先去换衣服，然后先去于药膳堂请莫大夫，再去保和堂请荆大夫。”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担心莫大夫会跑。

相冲相克之物是莫大夫放的，没人比他更了解如何解除毒性。

见到洛府下人，荆大夫十分头疼，他给药童使了个眼色，收拾了药箱就出了保和堂。

贺兰临漳收到消息，转交给洛夕瑶，“洛府大戏已经落幕，一切都按你所想，他们派了人去请莫大夫和荆大夫。”

洛夕瑶神情一变，“荆大夫是你的人？”

贺兰临漳点头，“是。”

洛夕瑶心头大震，“荆大夫曾经给白家姐妹治伤，对蛊虫有些了解，所以，你很早就知道我会蛊术？”

“也不算早。苏嘉言的腿被你打断后下了蛊，他发现异状却不知该如何下手的时候，我才注意到你。”

“荆大夫不会解蛊？”

“不会。”贺兰临漳道，“简单的治疗他会，只是当年……他身受重伤不得不留在这里修养，以待来日。所以，有些一眼能看出怪异的病症，他轻易不会出手。”

“就是不想得罪人呗？有些病症，一眼就能看出是不是人为，他既然医术高明，有些事也能早有预料。”

可能是听戏的时候，她那么久不在，贺兰临漳诱也没有怪罪的关系，竟有人舞着她的名字找上门额？

“撵出去。”洛夕瑶一个眼神都不会给，“老太太的面子我都不理，他们算个什么东西？以后这种事情统统打发走，不必再来回禀。”

“若是四叔来，你们还是需要盯着的。”

她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卖的闺阁女子，这些人以为她会在意空有名头？

“洛家人全都死光才好呢！”

“好家伙！当我们是外人了是不是？”丁振大步走来。“你家有那么好的擅长用毒的大夫，你怎么不告诉我们？”

“那时候你还在京城，我去哪里告诉你去？再说了，苏嘉言的腿不就是你亲手挽救的，你们不会是都忘了？”

虽然她没有多说，可鄙夷的眼神却又说了很多。

丁振冷哼道：“药膳不是谁都能做好的，能够将药的药效把控精准，不是寻常大夫能做到的事情。我想见见这人，能把人留下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