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府灵堂之内，灵布飘荡，整个灵堂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穿过一片白蒙蒙的通道之后，江瞳便看见张推官的灵牌被摆放在供位上，上书：先考张公讳曾府君生西之莲位，左下角一行小字，阳上孝男张世杰立。

“张世杰就是张推官的长子？”江瞳扫了一眼灵堂上的灵牌，对于张闵氏能够把所有人支开的本事也是刮目相看。

“让他去休息了，待会过来给张推官敛容包头，这都是孝子应该做的事情。”张闵氏对于这类事情，应对十分流畅：“这事本不应该我管，但是大夫人年纪大了，经受不住，所以家宅后院一应事务打理，都交给我了。”

“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江瞳赞许道，一旁的聂思思翻了一个白眼，这和大家族有什么关系，这明明就是一个家里出殡最常规的操作。

不懂得才有些奇怪吧？

但是看江瞳那好奇的神色，好像还真是有些……不懂？

聂思思甩了甩头，把这种奇怪的想法压了下去，江瞳这家伙，平日里插科打诨的，没个正行，可是一到有了案子，反倒一本正经起来，真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他本来的面目。

江瞳来到了灵床前面，只见张推官已经换上了寿衣，双腿脚踝处已经用白线缠裹，江瞳上手就准备解开，却被张闵氏急忙给拦住了。

江瞳一头雾水的看过来：“干什么？”

张闵氏有些愕然的看着江瞳：“你不知道？”

江瞳有些气乐了：“不是，你白天故意暗示我晚上潜入张府，调查尸体，现在我来了，要验尸，你却拦着我，是什么意思？”

“白线扎腿，根数与生卒年数相等，一经绑上，不能随便解开。”聂思思上前，没好气的拍开张闵氏抓住江瞳的手，张闵氏吃痛，缩回了手，表情有些不自然。

“恩，咳！”江瞳揉了揉拳头上的红印，暗道一句这聂思思好大的力气，好端端的打自己做什么。

“本官要验尸，总要解开吧？”江瞳见两人都不建议自己解开，也只好不再继续僵持下去，索性从上身开始勘验，他一边解开寿衣的扣子，一边用指腹按压着尸体的胸腔，间或还屈指轻轻敲动尸体的肚腹，倾听回声，如此反复。

“他在干什么？”一头雾水的张闵氏有些好奇的问聂思思，和身形高大的聂思思比起来，张闵氏的身高只能用小巧玲珑来形容，俩人站在一块儿，还真的很难看出聂思思是一个女孩。

毕竟二人的外形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我怎么知道。”聂思思翻了一个白眼，没有理会张闵氏。

不知道为什么，张闵氏总有一个直觉，这个聂捕快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横眉冷对的，十分不友好，似乎很嫌弃自己一般，可是自己可是帮助他们潜入张府的内应啊，这人怎么除了对江瞳，对别人从来没有任何好脸色呢？

张闵氏又扫了聂思思那俊俏的脸庞一眼，暗道一句：真是白瞎了这一副好皮囊了，这捕快该不会有断袖之好吧？

“咦~”张闵氏不知道为什么会王者个层面想起，但是现在一看聂捕快看江瞳的视线之中，分明就是欣赏钦佩的目光，这种眼神若是放在一个女子身上，那分明就是喜欢一个男子时候才会有的神态。

可是放在两个男人的身上……

张闵氏脸皮抖了抖，这里面信息量有点大，她有点遭不住了。

“这是什么？”就在两女心思各异的时候，一直在忙碌着勘验尸体的江瞳，忽然轻咦一声，聂思思和张闵氏急忙凑过头去，只见江瞳将张曾的袖子挽起来，在手腕上，有一个铜钱大小的蛇形标记。

“是刺青。”江瞳按了按，旋即肯定道：“这刺青颜色略淡，周围还有火燎的痕迹和疤痕，应该是被处理过，只是没有处理干净。”

“这，这我从来都不知道呀！”张闵氏看起来也有些诧异，表情愕然，不似作伪，江瞳瞟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倘若真的是故意伪装的话，那么方才见到那块刺青的时候，就不会有下意识的捂嘴动作。

有时候小动作是最能反应出人的真实心理的，这是父亲的书里写的，比如说人在紧张惊恐的时候，眼角肌肉也会紧绷，瞳孔会缩小，这些都是不自觉的表现。

不过书里还说，这种小动作，也是可以训练出来的，只不过训练难度极大，因为它相当于让人违背了自己的下意识动作，做出不真实的情绪表达，这种训练，就连父亲也只是听说过，还从未见到。

至少，眼前的张闵氏绝对不是。

“手臂位置，应该还是比较显眼的，你们琴瑟相谐的时候，你也不曾留意过？”江瞳一边重新系上寿衣，将勘验过的痕迹抹除，一边问道。

张闵氏脸色顿时“腾”的一下红了，捏着手绢的动作也微微有些用力：“我们不过是名分夫妻，从未，从未行过房事。”

“哦？”江瞳显示有些吃惊，不过旋即就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一桩政治婚姻，张氏和闵氏的联姻，怪不得堂堂张曾，会迎娶能给自己当闺女的闵氏为妾了。

在褪下张曾的裤脚之后，江瞳才终于看见张曾的致命伤，位于大腿内侧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的两个洞眼，只不过此刻那洞眼已经漆黑一片，整块肌肤也是紫红一片。

“是蛇咬的。”江瞳蹙眉：“因为骤然被毒蛇袭击，剧痛之下，失足跌落山崖？”

实际上，这次验尸，江瞳并没有任何其他的收获，尸体上半身留下了大量剐蹭伤痕和淤青痕迹，这是跌落过程中造成的擦伤，手足浮肿，下眼睑充斥血斑，腹内叩击有闷响，是内骨断裂造成的。

种种迹象表明，真正致死的原因有两种，一种是毒蛇攻击，即便张曾没有摔下去，就看腿上的毒蛇痕迹，恐怕张曾也活不了多久。

但真正致命的是，张曾内骨断裂造成的脾脏刺穿破裂，出血而死，两种死因，无论哪种都能要了张曾的命。

整个身上，根本就看不出来任何外力施加的痕迹，如果真的要得出结论，那么张曾张大人，恐怕真的是意外致死的。

等到江瞳将尸体重新复原之后，聂思思才问道：“怎么样？”

江瞳挠了挠头：“意外致死，仵作结论无误……”

“这……”张闵氏和聂思思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