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是是……”原是姚邡声音说的不大，可这震慑之威却让虞荣连着抬手擦拭额间的薄汗，战战兢兢地回道，“姚公子提点，这二殿下的提携有恩，也远不及……远不及王爷偏袒厚爱啊！”

后面的话虞荣说的小，却是使劲挨在姚邡身边说的，虞氏和姚氏既有姻亲的关系，这朝上再不兴结党之举，但明面人看到的，还是他虞氏效忠的方向啊。更何况如今是在宫内，大殿上多的是见风使舵的朝臣，若是知晓他背后有人，怎么说日后也得留虞氏三分薄面不是？

姚邡这才点点头，向后退了几步让出位置，冷漠之色渐有缓和，“虞大人有此心，王爷定不负大人所盼。”

“是是是！姚公子说的是！”虞荣这才稍稍舒心，连不迭赔笑。

看着虞荣一番讨好，姚邡却还是紧盯着那一直垂下的面容，又忽然问道，“只是不知，五小姐可有此觉悟？”

“害！这庶生的不懂事，姚公子这般问，怕是在……”虞老爷虽知晓姚氏惯来看不起虞氏商族的底子，对家中庶女更是轻贱，想来他们如今谈论的又是朝堂之事，说给这庶生的又怎能听得懂呢？

“为难？”姚邡替虞荣说出后面的话，冷眼中无不是讥讽，“大人怕是忘了，五小姐善琴能舞，又能数次化险为夷，当真是不懂事？还是心思深？”

“啊？这……”虞荣一惊一乍，以为姚邡是在开玩笑。自这庶女落水后醒来，仿佛一切都变得离谱起来，他虽听府内大小传闻，却总认为只要不影响仕途，不影响两个儿子的前程，但凡能保住他虞氏名声的，他都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被姚邡细细问起，他心里的疑问一并被挖了出来，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辨，究竟是虞昭鸾不懂事，还是她当真变了性子？

“姚公子……何处此言？”忽然，虞昭鸾抬起头，有些懵懂地看向姚邡，连反问的语气都如此天真。

是，她在赌。

质疑有什么用？姚邡没有证据，甚至找不出任何一点蛛丝马迹来证明她的叵测，如此一来，就算怀疑又如何？反正她所有的秘密都在前世被烧得一干二净，她倒要看看姚邡还能揭穿些什么出来。

姚邡果然不语，冰冷的双眼从虞昭鸾娇美的脸上划过。只是越看，眼底的深沉越重，重到像是无形冒出的一个黑色阴影，将姚邡完全隔离于此刻明艳的宫殿之中。半晌，他扭过头，嗤声道，“够了，大人慢回。”

“好好好，姚公子留步。”见姚邡并无留意，虞荣连声道谢，赶紧带着虞昭鸾回了自己的席位。

逶迤的衣裙掠过姚邡眼前，虞昭鸾即便想躲避，却还是与那双寒眸对视上。

像是在警告她一般，姚邡丝毫没有退意。

可再怎么畏惧他，虞昭鸾还是礼貌地回应，任凭对方怎么猜测，左右抓不到她任何把柄，她倒要看看谁能奈她何。

带着胜利的微笑，虞昭鸾转身便将姚邡抛之脑后，只待迎接后面的日子。

而如她所愿，当虞昭鸾的名字一夜间传遍上京时，连虞府上下也立即对她转变了态度，更多的则是在看到那一批批被搬进虞府、搬进她院内的赏赐后纷纷来巴结的下人，即便两位夫人还在观望，但下人间已经开始流传，虞昭鸾即便再嫁入姚府，也可能是以妻的身份。

更何况，虞昭鸾一夜跃升京中名女，不仅连带父亲升官发财，而自己也博来一声卿客的尊名。哪怕卿客之名不曾保留，但宫内的赏赐还是丰厚得令人心动，再者，此次经国宴散播，这倾城一貌早在京中流传，就连足不出户的贵家小姐也难得赞许其那飞扬夺目的击鼓舞，虽无法家家练舞，却从此巧妙地在衣裙上加了一双水袖，只为追寻那国宴上蹁跹身姿的半点影子。

“不就是去卖个嘴脸吗？哪里来的这么多赏赐？”连虞丽婷都看不下去，她站在自家庭院里，看着这几日下人们都是从虞昭鸾那偏院而冷清的别院里进进出出，心里就特别难受。凭什么那日在恭亲王府出尽风头的是虞昭鸾，如今在国宴上也是大放光彩，她当真是小觑了虞昭鸾那个贱胚，她本以为二姐姐痴心恭亲王府就算了，现在就连虞昭鸾也能入宫面圣了？她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嘘，小姐，那可是圣上的恩赐！”自幼服侍虞丽婷的奴婢倒是比虞雪芙身边的慧儿要谨慎，赶紧阻拦道，“小姐，咱们还是少说几句吧，谁知道老爷会不会……”

“圣上的赏赐？”虞丽婷听到这个更来气，冷哼道，“这个贱人，到底使了什么狐媚劲？”

可是任她如何嫉妒和怨恨，这些赏赐却是原封不动地收进虞昭鸾的口袋，而更令虞府上下欢心的是，虞昭鸾收到赏赐没多久便将这些赏赐统统分给了阖府的奴仆，说是为了庆贺虞老爷升迁，人人有份，倒是给自己坐实了一个体恤下人的美名，迅速碾压过此前一直在奴仆面前耀武扬威的虞丽婷。

“就她有赏赐？就她懂得体恤下人？怎么不见得她多照顾照顾后院那个快熬死的老婆子？”虞丽婷气愤地说道，满脸冷嘲热讽。

“小姐，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丫鬟又好心劝道，却始终无法抚平虞丽婷已经扭曲的脸色。

而这边身在冷院的虞昭鸾却从未丢了脸上的笑意，就连紫娉也是难得高兴，“小姐！你可瞧见了！他们这些人，还不是都乖乖地赶来讨好小姐了？”

可惜这些在虞昭鸾眼里都是小意思，毕竟虞府本身不是高门贵阀，下人们再怎么讨好也只是嘴上奉承几句，能像宫中这样一句话便赏赐的可不多，更别提现在赶着来巴结效忠她的人。而她要的，远比这些阳奉阴违要多，所以她未来付出的，恐怕比这国宴上的一舞还要更多。更何况，虞老爷晋升了又怎样，她得到赏赐和美名又怎样，被关在后院的宋嬷嬷还没能被释放，而她离恭亲王府也还有一座山的距离，她不能松懈，一点也不能！

但值得庆幸的是，那日国宴上虞昭鸾的名字打动的并不止是朝臣官眷，更打动的是龙椅上的九五之尊。所以临到上元佳节时，公主托人从宫里给虞昭鸾传话召见时，根本就没有人觉得奇怪，他们甚至在想，这会不会是虞昭鸾再次平步青云的踏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