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赶回来的时候看着赵无忧正拿着一只碗有些不知所措。他其实刚下到地里就意识到，便宜主人将独自面对那些脑子有坑的几千教众。然后他就愉快地加快了赶往兽冢入口的速度。他有信心赶在便宜主人尿裤子前回到绿洲。

“那只碗你可以留下作为礼物。”

“黑山？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赵无忧的语气里全是解脱，这让黑山顿时觉得，刚才真该绕路去加个餐什么的……

“普伦德莱斯沙漠就在西荒，兽冢也在西荒，在地下，这点距离眨眼就到了。”

接下来黑山先是让赵无忧收下那个碗。这个动作立刻引来了全场热烈的欢呼。那个煮面的人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赵无忧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这些人身上的活人气息，赵无忧的脸上也拉起来了两个弯弯的嘴角。之后，在这欢腾的气氛下，黑山解开了海因德身上的诅咒。剩下的人，为了不引起恐慌，他将解咒之法直接投进了各主教的脑子里，并为他们标记出那些中了诅咒的人，让他们悄悄为其解除身上的诅咒，并安排人安抚好那些刚发现自己真实状况的教众。海因德也一并被抬走。再之后，黑山结束了集会，并向赵无忧介绍了“碗”在烹饪仪式中的作用——它代表着对餐点味道的赞赏。相反如果把碗还给厨师，则代表着对餐点的存在着不满。

“你教他们的？”赵无忧好奇的问，这种礼节有些不按常理出牌。

“这就是我躲着他们的最重要原因——这是他们自己发明出来的！”

“总不会无缘无故发明这样的规矩吧？”赵无忧狐疑的看着黑山。黑山见躲不过去，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当初他在颁布了一系列新教规的同时，还丢给他们一本小册子。这本册子上所记录的信息，全是他观察赵无忧的日常行为，偷窥赵无忧魂海后改编得来的。尤其是在白骨世界，赵无忧托付他照顾海因德时，情绪特别激动，他乘机窥探到很多赵无忧向往中美好生活的画面。

天知道这群脑子有坑的人把那上面的内容理解成了什么样子。后来的发展完全超出了黑山的掌控——有教众因为多次被黑山“退碗”，当着他的面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黑山当时完全是懵逼的——他那时候根本不知道这条规则的存在。作为一条披着人皮的蛇，他是忍着恶心才吃掉对方递到他面前的菜。哪里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为了避免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逃避赵无忧知道此事后的责罚），他躲了起来，不再组织集会，却偷偷观察着他们的行为。可越观察越觉得不对——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创造了难以计数的“送命题”！

比如，早上诵经时，教众必须先向主教问好，主教再向教众答礼。（这不是很好吗？赵无忧听到这里的时候，心想。）可他们所有人弯腰角度全都保持者完全一致！黑山立刻察觉到了不对。他通过持续窥探教众们的魂海，七拼八凑还原出了它的形成过程。他们中有一批人经过测定和讨论，确定了教众和主教各自弯腰的角度。然后通过各位主教强行将仪式推广了下去。凡是角度不达标的，无论身份如何，都要上角度修正夹板帮忙定型。

再比如，他们的晚上睡觉时间被定在太阳下山后的两小时之后。（这也不是很好嘛？赵无忧听到这里的时候，心想。）可黑山却发现，他们成立了专门的巡逻小组，每晚定点巡查是不是每一个人都自然入睡。没入睡的就会被惩罚去经堂念经到天明。非自然睡眠的（使用昏睡术、通过物理手段致晕）罚两晚！

又比如，所有人的最爱——厨艺。要求施展厨艺的人不得使用现有的任何器具，所有工具类的东西都只能在展示过程中现做；完成厨艺展示后，残渣烧掉，器物要重新元素化回归自然。（这也……赵无忧再也不敢想——他们一定还会整出幺蛾子）黑山发现这条的时候，他们已经演变到食材都要现从活体身上取。比如，赵无忧之前看到那坨沙蝎肉。在以前那是要从活蝎的胸部取肉，取完肉还不能让沙蝎当场死去才算得上成功。为了今后不引起赵无忧的不适，也为了不让这一条仪轨往更诡异的方向发展，黑山及时出面进行了干预。所以赵无忧才会在今天看到现榨油和提前准备好的肉。

……（仅厨艺一项就还有很多琐碎的规矩，不再一一列举，以免影响阅读）

听了黑山的讲述，赵无忧突然对那本小册子感兴趣起来。黑山不情愿地指了指大厅最前方的供桌。赵无忧飞掠过去，拿在了手里翻开。看了一会儿，就拿诡异的眼神瞟黑山两眼，再看，再瞟……黑山被他“看瞟”得心里有些发毛。（赵无忧现在已学会了在浅表魂海之下思考问题，用他的话说，他是被迫学会了“深沉”。任何人都已经不能再轻易窥探到他的思维。）便宜主人一定是故意的。自己竟然会被这么幼稚的手段弄乱心神？黑山啊黑山，你怯弱得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奴隶了！先祖啊！你知道我不能对你说脏话！

看了小册子上的内容，赵无忧觉得，这些人还是那些人。不同的是，以前他们严苛地服从于集体意志，现在他们开始朝个性发展。虽然黑山在随口胡诌的几句教规里允许教众们可以结婚，但长期以来的单性圈子和诱导，他们甚至都没有接触过性的概念——所有的杂念都被“邪魔的诱惑”抹平。结婚更是无从谈起。赵无忧很好奇，他们现在对结婚是如何理解的？至于旅行，除非是执行任务，他们可能谁都不会愿意外出。就像赵无忧从不去坟场遛弯一样，在他心底，他一直不愿承认自己是个骷髅。而在他们眼里，这里的人才是他们的同类。同类就该和同类在一起。谁脑子有坑才愿意跑外面当异类！

除了这些通过长时间固化下来的观念，伪神倒台、外界知识的闯入的确为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小册子上有两种笔记，一种粗狂，一种恭谨。黑山可能自这本小册子被放在这里后就没再翻过。不然他一定不会花那么多功夫去偷偷“观察”和推测教徒们的行为——他刚才所列举的仪式，这上头都有，以注释的方式恭谨的写在每条教规之后。遗憾的是“结婚”在黑山嘴上跑过火车就没有再记录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