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妖后传
作者:月流尘 | 分类:古言 | 字数:87.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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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酝酿
皇帝接着又道:“立太子本来是朕的家事,偏偏这群人都想插手,朕的儿子朕心中有数,哪容得他们来置喙?前几日四哥儿来见我,与我聊了些体己话。唉,朕的这个儿子,从小没了生母,记在皇后的名下没得多少庇护,反倒是惹来不少的明枪暗箭。好不容易长大了,不过稍微胡闹了一些,又被这群无事生非的人盯上,他们呀,恨不得让朕废了这个儿子才甘心。”
说起自己的儿子,皇帝一开始语气还比较柔和,紧接着话语逐渐变冷:“话说回来,就算四哥儿再胡闹,也是朕的儿子,是这大衍的王爷,那帮御史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天天追着他参奏,哪里顾及过朕的面子?你说说,这帮人该不该杀掉一批?”
黄胜闻言吃了一惊,类似的话他在八年前的东平书案爆发时,听皇帝说到过一次,随即十几家官员被下狱定罪,几百人或被处斩、或被流放,京中闹的腥风血雨,此后的数年,不论官绅百姓,都不敢提及此事。黄胜忙跪了下去应道:“皇上,如今四海升平,八方宁靖,陛下仁慈之名广播海内,若是与几个御史言官置气,损了陛下的盛名,实在是得不偿失,请陛下三思啊!”
皇帝没让他起身,思虑片刻,淡淡说道:“老家伙,你在司礼监做了十几年,有没有想过换换位置?”
黄胜听懂了皇帝的这句话,他又给皇帝行了一礼,答道:“只要奴婢能跟在皇上身边侍候着,做什么都行。”
“昨日曹守礼又来找我告状,说你由着下边的人胡来,让宫里的人都没了规矩。自打我记事儿以来,你便陪在我的左右,这些年替我办了不少事,也背了不少的干系”,皇帝吁了一口气,在殿内踱了几步,低声道:“司礼监你不能再呆着了,这几天等我的安排,等过了万寿节,就去御马监吧,由你掌着腾骧、武骧四卫禁军,我心里也踏实一些。”
听皇帝在自己面前没有自称“朕”,黄胜鼻中一酸,恭恭敬敬地给皇帝磕了三个头,却听到了皇帝低沉而坚定的声音:“事关社稷存亡,朕,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刘庆元携着内阁诸臣守在乾清宫门口等到午时,也不见宣召,心中都犯起了嘀咕,一直过了正午,才见黄胜走了出来。黄胜朝刘庆元欠身施了一礼,道:“教各位大人久等了,皇上今日心绪不佳,正在里面歇着。皇上说了,各位大人若是为了立储一事,可先去司礼监找曹公公,议出一个眉目再行上奏;若是为了替韩嗣昌求情,那就请回吧。”
内阁六人面面相觑,皇帝自从即位以来,还从未有过将内阁大臣拒之门外的时候,这次显然是动了肝火。六人商量了几句,不敢去惹皇帝的怒火,只得一起回了文渊阁。
黄胜出了乾清宫,回住处换了身粗布衣服,却没有再回司礼监,一路出了宫门。他在宫门口叫了顶绿呢小轿,简单吩咐道:“去惠丰街。”
为首的轿夫看黄胜气度不凡,知道这是宫中的贵人,极有眼色的没有多问话,载着黄胜去了惠丰街。
黄胜在宫中十几年,不是在宫中当值,就是去东厂处理事务,便服出宫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是第一次到这惠丰街,一进了街道,就掀了轿帘往街边张望。
依着底下人的描述,他寻到街尾的一处小铺面,叫停了轿子,给轿夫扔了一颗碎银子,下轿进了店铺。
一进门,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和一个少女并排站在药柜前嘀咕,两人都是背对着门,混没注意有人进了铺子,只听到那少女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师父,你说这青龙屑与清心草同是青芍炮制而成,为何药性却天差地别呢?”
老者道:“阴阳者,数之可十,推之可百,数之可千,推之可万,万之大不可胜数,然其要一也。青芍性平,火制成青龙屑至阳,水制成清心草至阴,正是应了阴阳之道。”
这老者和少女,自然就是孙杜仲和林紫苏了。
黄胜清咳了一声,待师徒二人都转了身,稍微打量了林紫苏一眼,笑道:“孙老怪,你拐带林家的女儿做徒弟,不怕林家人找你麻烦?”
“哈哈,老黄!”孙杜仲乍见黄胜,几乎要跳了起来,指着黄胜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皇帝舍得放你出宫?”
黄胜却不接他这个话茬,微笑着说道:“听说老友在这惠丰街安身立命,日子过得甚是自在,我就是来看看你。”
“你要是想来看我早就来了,何必要等到今日?”孙杜仲翻了翻白眼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居然还能劳动你的大驾。”
两人是多年前的好友,这些年虽然未曾再见,却都知晓彼此的状况。黄胜沉吟了一下,说道:“孙老怪,这些年来,你帮了我不少忙,宫里下面的人都叫我‘活菩萨’,扪心自问,这个名头一大半是从你这儿得的,以后呢,估计不会再麻烦你了,今日......来向你表达下谢意。”
孙杜仲乍见多年前的老友,满心欢喜,听了黄胜的话转为满脸惊愕,结巴着问道:“你是说......你要......?”,他本想说出心中的话,顾忌着林紫苏在场,后面的话就没有说出口。
黄胜依旧是一脸淡笑,仿佛是听懂了孙杜仲的未尽之意,对目瞪口呆的孙杜仲点头说道:“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孙杜仲依旧带着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喃喃说道:“这是......要起风了?”
黄胜收了笑容,脸色变的凝重,说道:“孙兄,天心高远,可不是我们能妄自揣测的。”
两人闲聊了起来,聊起了陈年旧事,从相识聊起,一直聊到孙杜仲离了太医院,林紫苏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
两人聊了近半个时辰,黄胜想起了一事。说道:“我到你这里来,除了想跟你叙叙旧之外,其实还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你不要忙着拒绝,先听我把话说完”,黄胜见孙杜仲摇头,不等孙杜仲开口,抢着说道:“小莫跟我说,前两日送你这里的那个王子衡,烧伤已无大碍,不过身上的伤怕是要留疤。宫里的规矩你也知道,老弱病残者一概不用,我估摸着他离放出宫也不远了。你这里若是有祛疤的灵药,就给他开上一些。”
孙杜仲皱眉道:“老黄你都成泥菩萨了,还想着慈悲为怀呐,就不怕引火烧身?”
“王子衡这个人,一来是上面想留住他的命,日后还有些用处;二来他的经历与我差不多,多少起了些恻隐之心。”
黄胜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是自小父母双亡,十多岁净身入了宫,不过当时运气比较好,在司苑局搬了两年瓜果蔬菜就进了东宫,后来皇上继了位,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着。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宫里就是家,离了宫就什么也不是。那个王子衡不过二十多岁,要是带着这一身伤出了宫,怕是也活不了几年了。”
孙杜仲不满道:“老黄,你当我是活神仙吗?常言道术业有专攻,你也知道我在太医院里是内科大夫,火毒之类的内伤我这里能治,治外伤......便是在当年太医院里,能内外兼治的也就我师兄了,我师兄他可是......”,说到这里,他蓦地里想起自己身边站着的林紫苏,忍不住朝她瞥了一眼。
黄胜显然也想到了此节,说道:“我听说医道都是讲传承的,同门师兄弟,平时往来也不少,令师兄仙去时就没留下什么秘方吗?”黄胜是同孙杜仲说的,眼睛却在打量着林紫苏,孙杜仲答道:“传承我师门衣钵的是我三师弟,况且我师兄去的仓促,那里会跟我交代什么?你也知道,林家那小子与我误会颇深,就算有秘方,也不会在我这里。”
两个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林紫苏身上,林紫苏感受到了两人的希冀,她思索了好大一会儿,说道:“我祖父确实留了一些笔记,不过这烧伤乃极为寻常的病症,笔记中并未有特殊的药方。”
孙杜仲摊了摊手,说道:“老黄,你也听到了,没有,没有这样的秘方,更何况那个王子衡,被太医院的庸医耽搁的太久,留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可别找我的麻烦了,为了救这王子衡,我快把命给搭进去,那天刚把他送走,就有几个锦衣卫的狗腿子来我这里捣乱,以前你手底下的那些人一直瞧我不顺眼,只是看着你的面子不敢为难我。以后少了你的撑腰,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黄胜的目光在师徒两人的脸上流转片刻,问道:“孙老怪,当真是无计可施了么?”
林紫苏咬了咬嘴唇,同孙杜仲说道:“师父,我这里倒是有几个祛疤的方子,不知合不合用......”
黄胜听说有转机,喜道:“林姑娘,这可太好了,令祖医术高明,留下的方子定是管用!”
孙杜仲瞪了黄胜一眼,说道:“老黄!那王子衡的外伤还没脱痂,这祛疤的方子可用不到”,他也不管黄胜的脸色,转头朝林紫苏谄媚一笑,低声道:“乖徒儿,这方子你给为师说一下,这可是个发大财的机会!”
黄胜和林紫苏顿时面面相觑,均是没想到孙杜仲会说出这样的话,只听孙杜仲又道:“这等神药配出来了,那肯定是供不应求,老黄,凭咱两个的关系,可以给你留几瓶用用。”
林紫苏听的啼笑皆非,不知师父这想法是如何得来,黄胜毕竟和孙杜仲关系不一般,听出了他话中的一丝异样,试探着问道:“孙老怪,那我可得提前订几瓶,宫里的贵人们或许用得上。”
孙杜仲象征性地朝黄胜拱了拱手,道:“好说好说,你可不就是宫里的贵人么,小店就指着你发财了。”
黄胜一脸郑重,朝孙杜仲深揖了下去,孙杜仲坦然应了下来,道:“有你这个大礼,咱们就算扯平了。”
听孙杜仲说的云淡风轻,黄胜惭然道:“这些年我为宫里做了一些小事,倒是给老友添不少的麻烦,实在是对不住之至。老怪,日后若是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孙杜仲怪叫一声,连连摆手,说道:“别了,还是别了,你的交道可不好打,咱们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好。”
黄胜没有再多逗留,临走前又看了林紫苏一眼,转身飘然离去。孙杜仲盯着门口看了许久,自言自语道:“这京城里怕是消停不下来了,咱们可得早做打算。”
林紫苏想到了方才师父和黄胜的对话,不由得蹙起了眉头。
自黄胜进门起,林紫苏便觉有些面熟。宫中内侍何止千万,但黄胜在司礼监位高权重,又掌着东厂事务,是仅次于曹守礼的人物,林紫苏上一世里自然也有印象,她本来还认的不太真切,不过听到了“黄”这个姓,就想起了这样的一号人物。
这个伴着正兴帝长大的太监,虽得正兴帝的信任,却一贯低调,除了传达一些重要的旨意外,极少在宫外露面。上一世在谢曜得了东宫之位后,黄胜自请为理宗皇帝守灵,此后即便是正兴帝驾崩,也未曾有音讯,如同尘埃一般消散不见。听方才黄胜的语气,想来是要如同上一世一般卸了司礼监的差事,因此才来这里与故人叙一下旧,顺便交代一下未尽之事。
黄胜的到来让林紫苏心中莫名有些发慌,本以为这一世里所有的人和事都将发生不可预估的改变,大衍也在朝着一个迥然不同的方向发展,然而此时却发现,这一世虽然与上一世偏离了许多,然而在某些节点上又与上一世重合在了一起,让她感到既迷茫又惶然。
她想起这几日里父亲与自己说起的一些事,内阁与司礼监针锋相对,谢曜即将被封太子,谢曜的外祖唐家广邀朝臣拉拢关系.......似乎这一切又要回到上一世的轮回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