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杜若稍微平复了一些，苍狐才柔声向他详细询问事情的经过。

杜若毕竟还是个孩子，即使他认真的一边回忆一边说，描述也总是断断续续的，常常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听了好一会儿苍狐才终于理出了头绪。

杜若的家在一个叫做“苦山”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山膏聚集的村落，他就和母亲住在那里，过着与外界半隔绝的生活。

杜若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所以母亲就成了杜若唯一的依靠，好在村子里大家都很和善，彼此之间也总会帮衬不少，所以即使只有娘俩相依为命，杜若和母亲的日子却是一点也不艰难。由于村子里的大家都是山膏，多少也都会些法术，所以无论是农作还是其他的杂活都相当轻松，日子过得十分轻松自在，但有些东西光靠法术毕竟是无法弄出来的，于是村子里每隔四五年就会派一批村民下山前往人类社会，以人类的规则换取一些物品回来。

妖与人几千年的恩怨毕竟摆在那里，无论是什么妖都不可能现出原形大摇大摆的走到人类中间，成年山膏因能够熟练的使用变身术幻化成人，村里一向不限制他们下山，但孩子们法术不够稳定，因而平常都是明令禁止离开村子的，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才会被允许跟着监护人一同下山，在成年山膏的保护下见识一下人类社会的模样，这样的机会对孩子们来说自然弥足珍贵，因此一到这个时候大家都会雀跃不已，俨然一副庆典的模样。

三天前，又到了村子里派出村民前往人类社会的日子，这一次年幼的杜若也终于能跟着母亲一起下山。一离开苦山地界，包括杜若母亲在内的所有成年山膏就都变成了普通人的模样，而杜若这些孩子们则由带领他们的亲属为他们施加障眼法，维持着孩童的外表一同进入人类城市。

很快村子里需要的东西已经全部交换完毕，却还剩下不少时间，于是充满好奇心的孩子们就开始央求自己的监护人陪他们四处逛逛。本来村里允许带孩子下山也是为了让孩子们拓宽一下眼界，所以在叮嘱几句之后，这些央求都得到了允许，孩子们便欢呼一声如出笼的鸟儿一般飞向了四面八方。有些孩子比杜若年纪要大，也并不是头一次下山，但这并不能妨碍他们高昂的兴致，毕竟人类的世界千变万化，几年不见就又是另一番模样，孩子们的好奇之心自然就没有了尽头。

在母亲的陪伴下，杜若也小心翼翼的在城市里转悠起来，一路上看到什么他都觉得新奇古怪，东看看西瞅瞅，最初还显得有些谨慎，紧紧贴在母亲身边不敢离开，但很快好奇心就超过了对未知的畏惧，杜若渐渐像其他孩子一样开始在街上小跑起来，温柔的母亲也没有阻止他，只是叮嘱他注意不要撞到人，便一直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防止他闯祸或者遇到什么危险。

造型奇怪的建筑，玲琅满目的商品，稀奇古怪的造型……各种各样的东西让杜若逐渐眼花缭乱起来，他不禁觉得人类真是世界上最神奇的生物，而这个城市在他小小的心中完全就变成了一个神奇的天地，直到领队发出集合的信号，他也还是恋恋不舍，不愿离去。

看出了自己孩子的心思，集合时母亲便向领队提出了申请，希望能允许她带着杜若在人类城市之中多呆两天，也可以趁此机会让他多长些见识。因山膏们每次下山都会来这个城市，对这里已经比较熟悉，于是多方考虑之后，领队便同意了母亲的请求，允许他们延后两天回去。

送走了同伴之后，母亲就带着杜若在城市里四处游走，陪着他去他感兴趣的地方，带他见识只有人类社会才能见到的各种东西，杜若简直开心得不得了，蹦蹦跳跳四处乱跑，有一次还不小心跑到了母亲视线以外，差点就现了原形，在受到母亲的一番责骂之后他才老实了下来，也终于从“游玩”切换到了“学习”的模式。

两天时间很快就这样过去了，杜若的好奇之心终于告了一个段落，母亲看看也差不多了，就准备带杜若回村，可是刚走到郊外，正准备施展法术离开的他们就遇上了意外。

“意外？”

面对苍狐的轻声询问，杜若吸吸鼻子，点了点头：“不过，不是我们遇到了危险，而是撞见别人遇到了危险……”

也不知道是杜若哭热了还是刘渊桦大发慈悲解除了在他身上动的手脚，之前身子还一片雪白的他现在又一点点恢复了红色，不过态度倒是没有变回之前那样，说话也细声细气的，颇惹人怜。

习惯性的揉揉杜若的脑袋，苍狐问：“当时是什么情况？”

回忆了一下昨天所见，杜若努力形容道：“有很多人类围着一个人类，中间那个人类看起来很累的样子，浑身都是汗，脸色不太好，外面的人类手里都拿着个黑色的小盒子，全部都指着中间那个人类……”

“黑色的小盒子？”

苍狐略微思索了一下，旁边的明插嘴道：“要么是电击器，要么就是枪吧。”

想想普通人会作为武器的东西也就这些了，苍狐点了点头，又问杜若：“然后呢？那些拿着小盒子的人发现你们了吗？”

杜若摇了摇头：“没有发现，但是妈妈说不能见死不救，所以她让我藏好，就去帮中间那个人类了。”

妖去救人类？

刘渊桦和明都显得有些意外，隐身的苍炎也有些怀疑，但是苍狐却一点也不惊讶，继续询问：“那后来呢？你的妈妈受伤了吗？”

“怎么可能！妈妈可厉害了！‘唰’的一下就把那些人类手里的小盒子全部打坏了！他们还想打妈妈，但是又被妈妈‘咚’的一下全部打趴在地上，然后他们就胡乱叫着跑走了。”

说着杜若就露出了骄傲的神色。

很明显，杜若的母亲在人类面前用了法术，苍狐不由微微敛眉，但也没说什么，只让杜若接着说后面发生了什么。

“剩下的那个人类跟妈妈道谢，然后就走了，可是妈妈说可能还会有人类过来，不能在那里施法回家，我们就往没人的山里走，后来我就累了，就跑到河边喝水，妈妈就在原地准备施法回家，然后等我喝完水回来，妈妈就……不见了……怎么都找不到……”

说着，杜若的眼中又有泪水开始打转。

安抚了杜若一会儿，苍狐才又询问：“在你最后见到妈妈的地方，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杜若摇了摇头，但想了一下又道：“对了，我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

“嗯，是人类的味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