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日渐败落

这个夜晚，注定难以安眠。

女子知道自己筑成了大错。

她不应该出现在国主的身边。

她不应该拿他的整个国家做赌注，来换取自己一时的欢乐。

恍然回来的记忆，让她追悔莫及。

她悔的并不是与他相处的时光，她只怕自己会让眼前这个对她无比真挚的人，因为她而受到伤害。

她原本选择的就是第一条路，而不是第二条。

她并没有奢求逆天而行，在一起一辈子。

她的本意，只不过是呆在他身边十五年。

在那梦中相遇的十五年，就足以让她得偿所愿了。

往后的岁月，纵然再想和他在一起，她也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原本，怕十五年期满之后，她会舍不得就此远离，怕她会忍不住再去找他，

梦魇之神也是想的周到，他早就让记忆之神忘九川设置好了她的记忆节点。让她安然享受这梦中情缘。

直至十五年期满，才会让她记起一切，彼此告别。

而后，忘记前尘往事。

自此以后，让她，与他，相忘于江湖！

却没想到，纵然妥善安排好了一切，却仍然挡不住这忽然而来的缘分。

两个人真真切切地，来了一场轰轰烈烈的不期而遇。

所以，她才会说出那句：“当年，我亲口说出的那句话，连我自己都不信。谁曾知，我们那么快就又相遇了，我真的又回到了你的身边。”

当年，她的心底是真真切切地希望，彼此能够再次相遇的。

可是，她的理性告诉自己，彼此之间再不会有交集，她知道彼此的终点是天各一方的陌路。

却没想到，在自己毫无记忆的情况下，他们真的再次相遇了。

而且，自己再次沦陷在他的笑容里，彼此和和满满地，又度过了十数载的光阴。

直到此刻，前尘往事再一次回到了她的记忆……

让她悲也不是，喜也不是……

她戚戚落泪，悲的是，她将会误他的国；喜的是，她再次来到了他的身边。

国主听闻这一切，感动于眼前的女子为他所做的选择，一把揽过她，像是要把她揉进怀里。

他眼里装满浓情蜜意：“我只愿与你长相守，又岂管这江山几多风雨愁？若是拿你和江山二选一，我自然是会选你。”

“可是……”

女子犹豫，“我本就逆天而行，可能真的会误了你的国”。

“那又如何？”

国主眼神坚定，“你都不畏惧那千百世的骂名，我又怎会心疼我的国。若是没有你，又要这个国何用？”

……

两人互诉衷肠，自是一番温香软语的光景。

不管有多不舍，女子还是坚持要走，可是国主却执意要把她留下。

而那些话落入旁人耳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晚间值夜的宫人，偶尔经过门外，却听到里屋隐隐传来“祸国殃民”、“为你舍江山”……之类的话语。

因为古月国最近频繁而至的天灾人祸，本就闹得人心惶惶。

宫人心中大骇，一切真相大白：“原来是妖女误国！”

随后，这样的捕风捉影，更是在一夜间，传播开来。

说什么的都有。

坊间盛传，无怪乎国主这么多年，专宠那女子一人，原来她是精怪变成的妖女，为的就是来谋害这古月国。

既是妖女，她当然不敢留下子嗣。

若是生下个妖怪，那她的身份岂不是瞒不住了？

自此，国主与那女子感人肺腑、为人称道的爱情故事，转瞬就变成了妖女的邪媚妖术诱使国主误国的阴谋诡计。

舆论风向一转，古月国所有的天灾人祸都归咎到了那女子身上。

越来越多的人因为天灾远离故土，又有更多的人因为动乱不安的战争丢了生命，还有周围的小国趁乱打劫，古月国的百姓陷入了一片水深火热的危难之中。

原本高高在上的古月国，像是远游在海上的风帆突然遭遇到奔涌的怒火，突然间变得风雨飘摇起来。

世人都说，都是因为这妖女逆天而行，才会给古月国带来这么大的危难。若是没有这祸国殃民的女妖，古月国便会再次国泰民安。

说的人多了，自然信的人便也多了。

随着古月国越来越严峻的国内形势，那些流言像是钻心入骨的凌冽寒风，慢慢地侵蚀着人们的心境。

那些敢怒不敢言的大臣终于在某一天，给国主上了折子，隐晦地表达妖女误国，让国主千万要以大局为重。

国主自是一笑置之，依旧我行我素。

倒是女子日日惴惴不安，总是担心国主的倾国之难。

国主的我行我素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压制了众人的怨气，反而让他们更是愤懑。

臣民对国主怨声载道，他们纷纷惋惜原本一个爱国忧民的国主，因为那妖女的出现，却变得昏庸无度，

国将不国。

妖女误国！

妖女误国！

他们对国主所有的不满都转嫁到那妖女身上。

国师找人占卜，言明：“妖女现，举国变；除妖女，破维艰。”

于是，臣民的态度更是坚定，只要除了妖女，一切就都会回到最好的模样。

在不知不觉间，那女子便成为了全民公敌，承载了古月国万千民众的恨意。一言一行，都在臣民们的密切关注之下。

适值又一年三月，

国主坚持带着女子悠然南下。

往常这时候，臣民们定是要以“某某地的民生尚未解决，百姓依然处于水深火热”为借口，坚决反对国主这安于享乐的举动。

这一次，臣民们倒是破天荒地没有反对。

漫漫船队，载着国主和那女子，去往他们相遇的小镇，去往他们曾经游乐的南国……那里，满载着他们之间美好的过往。

南下的船队上，黑夜里的星空耀着点点微光。

女子倚靠在国主的身侧，双手环在了他的腰间，闭眼感受着他的心跳，一如当年，温暖不减。

从黑夜行至天明，又从北地一路劈波往南。

沿途的春风依旧，光景却已大变。

女子愈是沉浸在无人能及的圆满幸福里，心中便更是满装锥心刺骨的愧疚。

她看着周遭日渐败落的城镇，心里的自责，满满、深深、难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