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截关节娃娃的手臂。

只是手臂而已。

其实与其他的关节娃娃所拥有的相比，除了尺寸与颜色，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然而纵使如此，就连顾小小也能看得出来，这截手臂在不久前才见过。

如此熟悉，但也反映出她的内心正被恐惧占据。

有的时候，或许灵敏的反应并不是一件多么有益的事。

但是她并不明白啊！

到底……自己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

当栖觉拿出那截关节娃娃的手臂的时候，格雷知道，这里是无法再以优雅收场了。

那么，他还能做什么呢？

仰起头，望着明亮度处于“晴天”设定的照明设备，那好似太阳的球形光芒，在他的眼中逐渐晕成一个又一个圈。

呐，小莎莉，我该怎么办呢？！

因为……

已经可以称之为一片废墟。

经过刚才荀间身上的诅咒的一时发作，出于非本人意识的连带伤害，遭受到波及的环境——这些由人偶师一并亲手制作的场景部件，已经在一瞬间散落在地，变成了一片有着各自形状但已经解体的废墟，说得好听点就是一堆零件而已，再简单一点就是一堆用过了的复合人造材料。

然而就是因为它们即使都分开了，可是栖觉与格雷还是没有看到任何的可以让它们自我驱动的设置，所以才没有办法对这些看起来已经失去闹剧能力的“尸体”完全放下心来，而更让他们在意的，还有这个极为宽敞的展厅的空间，结实的程度绝非一般建筑物可比拟。

应该早就有所准备了。

可是，按理说不该这么直接才对！史塔克家族的人……即使性子再急，再喜欢鲁莽行事，也不该留下把柄，也不该直接发出正式的邀请，更何况还是这位人偶师“王的夫人”——就更不合常理了。

那么，他的目标真的会是荀间吗？

他们究竟又是怎么知道他的存在的呢？

想到这里，栖觉与格雷心有灵犀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还给我……”

一字一句，缓慢又轻飘，令他的弱不禁风完全显露，可是在他眼眸里突然亮起的光芒又令人感到冷汗直流，一滴一滴，滑过背脊，同样是种对心神精神上的煎熬。

“别用枪！大尾巴狼！”

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格雷大声喊了出来，骤然发生的程度却让人听出那是遵从于本能，但他仍然没有丧失理智，冷静到令他的口吻听起来更像是在训斥，还是深入了解之后才能发起的训斥。

栖觉嘴角一撇，却是勾起了一个痞子气过分十足的微笑，“哼，你还想着把这些给你屋那位带回去？”

“我是不想小荀间吃太多的灰尘！”这句话的呈现方式实为宣告“恼羞成怒也能很优雅”。

“你不是都把他包好了吗？”其实从刚才开始、一直到现在为止，栖觉压根就没看他们二人一眼。

“……”格雷绷着脸似乎在嘀咕什么，然后突然又噤声了，低着头好像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沉默维持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可他最后还是没能忍住，脱口而出却也间接显露出他的最大忍耐限度，“所以就说了——我最讨厌大尾巴狼了！”

在不了解的人听来，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另一边，仍然还只盯着栖觉手中所握着的关节娃娃的部件不放的“王的夫人”，嘴唇翕动，吐露而出的却也只是在重复着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好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从他的身体缝隙中偷溜出来，令听到的人浑身不舒服。

“还给我……”

“真是的，都怪你要这么做，让这家伙又变成这样了……”格雷忍不住抱怨，虽然他仍然抱着荀间坐在距离两人差不多远的中间地带，“就不能换一种方法嘛！”

“你害怕了？”

“……”

这家伙——真的是一激动起来就不念及他人心事了？

格雷试图减缓眉宇间的抽搐，心道：是啊！眼前的这两个家伙，哪一个愉悦起来都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收场的。

所以在关键时刻，必须由他来阻止。

因为在场的也只有他可以……

可是，那也是因为——他也想大闹一场啊！

格雷低下头，眼带泪光地望向被包得严实的荀间，不住以最轻微幅度摇了摇脑袋，“看我为了你，都甘愿做临时保姆了，小荀间啊小荀间，回去你可要好好安抚我的这颗小心脏呐！”喃喃到最后居然还忘记了掩饰他的不怀好意，晃动在眼眶的水光反倒成了讽刺的最强标志，幸运地被栖觉铭记于心。

“既然是只大尾巴狼，我自然是不能跟你计较了。”

“嗯……”栖觉笑得过分妖娆，“既然身为大尾巴狼，我自然是要跟你计较呢！”仿佛是在谈论回去之后的夜宵要吃什么口味的甜甜圈那样淡然，“不过要在回去之后了，现在就……稍微期待一下吧！”

还没留给格雷思索如何回嘴的时间，男人就已经离开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