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多或同情，或嘲讽，或惊艳，或不屑的目光里，贺书卿感受到了那个让他满意的眼神，那是一种久别重逢的眼神，来自上方，那个端坐于龙座的女皇。他的第一步应该成功了。

南亦熙在看见贺书卿的第一眼就愣住了，青色长衫，墨色发丝如绸及腰，平和清雅，温润如玉。那张脸和最初那一世几乎一模一样，精致的完美无瑕，就好像从来不属于这世间一样。

贺书卿？这一世的他和记忆里最初的那个人应该是最像的吧。凤卿那家伙明明是个魔头，偏偏喜欢穿一身白衣，明明就不是个温柔的家伙，却总喜欢笑。就连眼角那颗泪痣都一模一样。

南若宁距离南亦熙最近，她很清楚的看到了南亦熙的反应，她自认为对于南亦熙的梦境知道的足够多，自然知道眼前这位质子殿下穿着打扮和南亦熙梦境里的那位少年有多像。偏偏这位二皇子之前很少露面，她不能确定这个人是不是别有用心。

“西木国二皇子贺书卿率西木使团参见皇帝陛下。”

南亦熙回过神来，笑着让人平身。

贺书卿行过礼，站起身来，将视线投向自己的目标，上面的天陵国女皇。

鬓珠作衬，乃具双目如星复作月，脂窗粉塌能鉴人。断绝代风华无处觅，唯纤风投影落如尘。眉心天生携来的花痣，傲似冬寒的独梅。

那一瞬间，贺书卿感觉自己的脉搏加快了，就连脸上也多了不属于自己的热度。可是很快他就回过神来。

“想必天陵国陛下已经看过我国的国书了，不知道陛下觉得我国皇帝陛下的提议怎么样？”

“贵国的诚意我明白，我朝中适龄子弟都在此处了，皇室子弟也在此处，任由贵国决定和亲人选。”

“女皇陛下，可否容我再说几句话？”

“二皇子殿下请讲。”

“我奉命前来虽是以质子之名前来，但是两国风俗各异，我来之前父皇已经嘱咐过了，我的肩上担着两国结秦晋之好的重任。我相信陛下一定会为我选择良缘，只是我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次。”

“不知道二皇子殿下所说的争取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一介凡人，所求不过是知心人罢了，此次和亲虽不是心甘情愿，但我也是明白事理的。和亲一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但是我希望能由我自己决定。”

“二皇子殿下身份尊贵，贵国皇帝能忍痛割爱可见诚意，至于殿下刚才所求，实乃人之常情，孤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那请陛下容许我离席片刻，我想表演一个才艺，借此挑选良缘，永结同心。”

南亦熙不知道贺书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自家男人总归是不会害自己的，而且现在的他还要倚仗自己不是吗？所以纵然南若宁使了诸多眼色，南亦熙还是点了头。

贺书卿下去并没有准备多少事情，只是让人在殿内放好了琴桌，自己抱着一把琴走了进去。

他轻抚摸着琴身，走到一旁坐了下来，把琴放平，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开始在琴上波动，十分流畅。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贺书卿清越的嗓音搭配上那绕梁三日的琴声让殿内的人迅速沉浸其中，但是南亦熙却越来越清醒。

不得不说贺书卿是最接近本体的那一个分身，只不过她的凤卿，她完完全全的活生生的凤卿是个不通音律的家伙，那里能弹得出这样优美的曲子。

一曲终了，贺书卿起身行礼，却看见了南亦熙清明的眼神，难不成有什么超出了自己的计划不成？

距离南亦熙不远的南若宁气的够呛，她混迹于美人之中，对于这样的伎俩自认为看的一清二楚，看着贺书卿和皇姐眉目传情，自然觉得这人没安好心。

“二皇子殿下这曲子弹的不错，倒是可以和宫中最好的乐师较量较量了。”

“南若宁！”南亦熙自然听得出来妹妹的意思，只是自家男人就算有所图谋，那也是两人之间的事情，就算是这具身体的妹妹也不能这样折辱这人。

“陛下，礼亲王心直口快，无心之失而已，陛下不必为了我训斥亲王。”

“二皇子殿下琴艺精湛，余音绕梁，宛如天籁。想不到殿下还有这等惊人才艺。”

“哪里，献丑而已。”

“只是不知道，殿下所说的由自己决定的婚事和这首曲子有什么关系？”

“方才只是投石问路罢了，我观各位神情便知道是否为知己。接下来我想再弹奏一首古曲，想请各位品鉴一二。”

贺书卿微微俯身，款款落座。指尖轻扬，露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抚上琴面，凝气深思，琴声徒然在殿上响起，琴声委婉却又刚毅，券券而来，又似高尚流水，汩汩韵味……

声音戛然而止，不少人还意犹未尽的闭眼享受。

“陛下，我弹完了，古曲残缺不全，我才能有限，只能到这里了。现在我想问一问各位，从我的曲子里听到了什么。”

“这，是思慕，对心上人的思慕。”

“不对，是守护，是守护他人的决心”

“你们说的都不对，是……”

朝中擅长音律的人不在少数，一个个各执己见，谁也不能说服谁。

“皇姐，依我看，这曲子诉说的定然是守护，相爱不能相守，便成了守护，远远的望着，守着，盼着。”

“守护？凄惨哀婉之音，悲壮孤绝之音，二皇子殿下想要诉说的应该是一往无前的决心，有相思缱绻，有悲凉绝望，有释然，有心愿。到最后，殿下找到了答案，行在路上，心有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