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笑什么？”

丛念转头，看向笑声来源。

由于下课铃声还没响起，教室里很安静，她只能很轻的说话。

身体前倾靠了过去。

纤长睫毛微微颤动，水润的眼睛看起来像只鼻头红红的小白兔。

眼里还留有解出数学题而产生的满足自豪感。

少年枕着手臂，半眯着眼眼神慵懒，伸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以后，才学着她的样子靠近她。

距离一下子拉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

小姑娘还没来得及害羞红了脸，就听到他说着：

“觉得你可爱。”

贺随直言不讳，捏了捏手里半冷的暖水袋，笑得像只餍足的猫。

狐狸眼都眯成了一条细线。

小姑娘在开始写作业的时候，就将暖水袋塞进了他的手里。

他在睡梦中能够感受到她一下一下暖热的触碰。

连带着这颗心啊，都变得滚烫。

嘴角扬起的宠溺笑容能让人看花了眼，眼神更是专一又深情。

见小姑娘抿着唇没说话，贺随又靠近了一点，额头几乎快要贴着她的。

教室里安静的仿佛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丛念不敢抬头去看其他同学，也不知道别人会不会发现坐在最后排的他们此时的动作。

她只能将呼吸都放轻，抬眸看着他，似是有话想说。

这种说悄悄话的感觉更容易让人脸红心跳。

小姑娘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

即便早已不是第一次望进他的眼睛，可每次的结果似乎都是一样的。

她的心跳不受控的加速，呼吸也有点乱。

“哪，哪有。”

软绵绵的声音，像一根轻飘飘的羽毛一般，飘在心上。

虽然但是，被喜欢的人夸可爱，是一件特别开心的事情好嘛！

丛念两手贴着脸颊，试图用冰凉的指尖去给脸颊降温。

只是效果似乎不太行，否则她怎么会觉得脸越来越烫了呢？

贺随还在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她的皮肤很白，而此刻葱白的指尖却泛着粉，一直蔓延到手心。

狐狸眼微微一动，身形也跟着一动。

贺随直起身，不由分说地将她的一只手握在掌心里。

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很冰。

她一向怕冷，刚入秋的时候，四肢就开始变得冰凉。

他旁若无人，她却紧张得不行。

四处看了一眼以后，就连带着他的手伸到了桌子底下，挣了好几下都没挣脱开，只能瞪圆了眼看他。

那眼神似乎在说：放手。

贺随勾唇一笑。

不仅没放，反而将她另一只藏在身后的手也捉了过来。

一节课过去，暖水袋已经不热了，被他随手放在了桌面上。

毛茸茸的兔子模样，是瞪着眼生气的小表情。

像极了现在的她。

贺随无声一笑，不轻不重的捏着她的手。

他的手掌很暖，比她的大上不少，皮肤摩挲之间，贺随一根一根的轻轻揉搓她的手指。

力道刚刚好，因为天冷而流速变慢的血液似乎都加快了。

不一会，手便热了起来。

比任何暖水袋都好用！

丛念红着脸，任凭他对自己的手“胡作非为”，却不敢发出什么声音。

教室里实在是太安静了，随时都可能会被其他同学发现！

揉了好一会，直到小手变得又软又热，贺随都没放开。

准确来说，是爱不释手。

关于她所有的一切，他都喜欢的紧。

“冷不冷？”

他问。

这么问是有原因的。

他想让小姑娘有什么事都能说出来，而不是将冷暖都憋在心里，下意识的先去否认。

他想让她知道，他是可以被她信任的。

他也想被她信任。

什么样的事，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感受，或好或坏，都可以毫无顾忌的和他说。

小姑娘摇了摇头。

“不，不冷。”

贺随颇为无奈的勾了勾唇。

看吧，他就知道。

每次他一问，她就总是这样回他。

抬手，绝色少年眯着眼揉了揉她的头发。

觉得揉一下不够，来来回回揉了许久。

直到她柔顺的头发都有些凌乱，扎着的双马尾也有些松散，才停了下来。

贺随却没有收回手，而是轻轻按在她的脑袋上，将她朝自己的方向缓缓拉近。

俊脸在面前放大，停住。

他的眼底幽深，渐渐升起一些细碎的光，倒映出她紧张青涩的面庞。

骨节分明的手修长又纤细，手腕的皮肤白到刺眼。

是清冷的白，隐隐还能看到皮下青紫色的血管。

“骗人。”

低沉又性感的嗓音响起，轻飘飘的落在她耳朵里。

却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反倒是无尽的宠溺。

小姑娘呆愣愣的被他握着两只手，眨巴着眼睛。

恰好这时，下课铃声响起，陈妍珂和几个学生交代了几句，抱着书离开以后，教室里才恢复了往日的朝气。

只是这股子朝气，却像这冬天的太阳一样，削弱了不少。

更多的人则是继续捧着手里的书或是作业本，待在位置上没有动。

冬天，似乎会给身体上一层无形的枷锁，让节奏慢下来，像是树懒一般不愿意多动一动。

女生们抱团取暖，男生们则是有说有笑的结伴拿着保温杯去打热水。

行走之间，揉碎了阳光，光影波动，像乱了的春水。

教室门被打开来，冷风裹着雨后的湿意卷了进来，接连好几个学生抱着手臂上下搓着取暖。

哆嗦着手说着冷。

只是班里的气氛，并没有影响到相视的两个人。

冷风也并没有将心头的燥热熄灭。

反而有愈燃愈烈的趋势。

他们像是屏蔽了外界一样，眼中只有彼此，只有外界的学生们乐此不疲的看着他们。

贺随轻轻敲了敲小姑娘愣神的小脑袋，而后和她拉开了一些距离。

眼尾余光扫了一圈教室，只一个眼神，便没有人再敢看着他们了。

视线落回小姑娘身上的时候，又变得宠溺温柔。

仿佛刚刚那个冷厉的眼神不是他给出去的一样。

贺随搓了搓她的手背。

“都冻红了，还不冷吗？”

丛念没说话了，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

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

可……

虽然他对她真的很好，但这么多年以来，她早已习惯自己照顾自己。

一开始他对她好，她都要过很久才能反应过来，然后匆忙补上一句谢谢，亦或是慢半拍的回应。

那时的他也是这样，手握成拳轻轻敲一敲她的脑袋，而后叹上一口气。

她的鼻头被刮进来的顽皮的风吹红，眼睛也是湿漉漉的。

就在她鼓起勇气，想说“是因为你给我暖了手，所以我不冷”的时候，走廊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

动静不小，还夹杂着几声尖叫和谩骂。

过往的学生神情剧变，纷纷退去一边，似是看到了什么妖魔鬼怪一般惊恐。

没过多久，教室门被轰隆一声甩在墙上。

发出巨大的声响。

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包括丛念。

她下意识的抓紧贺随的手，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给吓了一跳。

冷风如潮水一般灌进了教室里，窗帘都被吹的翻飞。

教室门口，逆光站着一个身形高挑纤瘦的少女。

在这样冷的天气，她的冬季校服上却向下滴着水。

不是清水，是污水。

所到之处，隐约传来一丝异味。

身后走过的地面留下一串水滴痕迹，及肩卷发也湿漉漉的，上面还夹着一个看起来很可爱的胡萝卜发卡。

看起来就很冷。

可更让人觉得冷的，是她冷到骨子里的表情。

很多人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

只是所有人都好奇着发生了什么。

她的腰杆挺得笔直，似乎完全不在意周围人看见她时震惊到说不出话的眼神，一步步走进教室里，随手擦着从脸颊落下来的水珠。

满不在乎的模样。

然而在对上小姑娘的视线时，却忽然愣在了原地，红了眼眶。

可自身的骄傲不让她落泪，即便是受了这样的委屈和屈辱。

丛念抬手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禾……禾禾！”

惊讶、心疼，混合着愤怒，小姑娘身形一闪，跑到了于星禾面前。

没错，那即便是被泼了一身污水却依旧高傲的扬着下巴绝不低头当落水狗的少女，就是刚刚自习课缺席不在的于星禾。

只是丛念以为她没在自习课，是请假去音乐教室练小提琴了。

毕竟禾禾离开教室之前和她说过的，要去音乐教室练琴，而且禾禾是带着她最喜欢的那把小提琴离开的。

可为什么！

为什么她回来的时候变成了这样！

小提琴也变成了破烂不堪的样子！

究竟发生了什么？！

丛念边跑边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裹在于星禾的身上。

而后，紧紧抱着她冰冷的身体，眼泪也掉了下来。

“谁干的！你冷不冷？冷不冷？”

禾禾的衣服湿透了，根本不能再穿，天气这么冷，她会生病的。

她不想禾禾生病！

丛念抱得很用力，一遍遍的重复着询问。

就像每一次她生病的时候，禾禾也是这样的焦急。

只是于星禾却没有回答她，依旧笔直的站着。

丛念哭的眼眶都红肿，抬手抚摸上于星禾的脸。

可无论她怎么擦，都有水珠不停落下来。

她怎么都擦不干净。

“禾禾，禾禾，你说话呀，你别不理我，这是怎么了……”

少女的嗓音本就甜软，现在更像是要碎了似的，让人心疼极了。

将冬季校服脱下来给于星禾以后，她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针织马甲，里面是加绒的白色衬衫。

此刻，白衬衫被污水染湿，变得灰蒙蒙的。

刚刚还觉得冷的小姑娘，此刻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教室里鸦雀无声，没人敢在这时候说话。

就连刚刚还嬉闹着走进教室不明所以的男生们，在看到眼下的情况时，都立马噤了声。

教室外面的走廊，围满了其他班级的学生。

“这是发生什么了……”

有人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