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离开万木堂半月了，这日清言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坐在万木堂门前，看着空阔的街道逐渐人来人往，而街道的尽头，那位鲜衣怒马的少年还是没有出现在自己眼前。

没等到殿下，却等到了从门后走来的江归寻与郁青。

郁青看着坐着的清言，从后边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本以为能吓到她的，没想到她丝毫没有反应。于是郁青想再吓她一下，却听到清言讲道，“郁青，我知道你在后面。”

自己被猜出来了，这一点都不好玩，郁青将手别在身后，小心翼翼地看向清言，“师姐是在等殿下。”

清言没开口，手撑着脑袋看向远处，点头默认。

后处的江归寻脸却冷冰，连与清言讲话时都显得格外生分，“他有何好等的？”

他有何好等的……江归寻心中的话就这样被自己说了出来，要是在郁青眼里就会觉得江归寻是与殿下吵了架闹了脾气，可在江归寻眼中却是另一番了。

聂清言从没这样等过江归寻，从没这样早早起床在门口等他回家。他日日都去河边洗衣，即使晚些回万木堂都没见清言等他，而在别的记忆中，她也没曾这样等他。

一段回忆就那样强行地塞入江归寻脑中……

他仿佛是大战凯旋归来，回到自己的宫殿，没见到清言焦急的眼神，等来的只是自己的美酒被偷喝，而那罪魁祸首倒在宫殿中央呼呼大睡。

他看着她熟睡的模样，不禁叹起气来，些许是因为叹气声音过大，吵醒了倒在地上的聂清言。

清言迷迷糊糊地看着玉君的身影，眼里的他身穿金甲，看向她时却是满脸无奈，她见玉君回来了，立马坐起抱住旁边比自己差不多高度的酒坛，死死护着那酒不肯松手。

“南宫浊，你即使是我梦中的，你也不能骂我！”

“我出征，你却在这宫中偷我的酒喝……”

“师父所向披靡，无人能敌！自然不要清言担心的……”清言垂眸，突然又泄下气来，“只不过，你走的太久了我们都好久没喝过酒了，我又太馋了……”

南宫浊眼里含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在等我？”

她眼神迷离，摇了摇头，“我在等你的酒。”

“……”

她没有如现在这般，坐在大门面前苦等着他回来，面对他的离开她也丝毫不在意、也丝毫不担心他的安全……

江归寻的思绪被郁青打断，郁青与清言交谈了一会，便对江归寻道，“我们走吧，江哥哥。”

一听郁青叫江归寻“江哥哥”，清言“噗嗤”一笑，不禁调侃道，“没想到，我们江公子夫人多，妹妹也多。”

江归寻挑眉，笑道，“这妹妹又不是我要来的，而夫人却恰巧是我中意的。”

他对于她的调侃丝毫不生气，还反将她一军。郁青未明白他所言之意，心中又充满好奇，便开口问道，“江哥哥是有中意的姑娘了？”

他眉眼弯弯，道一声“是。”

郁青震惊，江归寻在这万木堂只一年半载，是怎样的姑娘才能入他的眼？她又想起突如其来的聂玲珑，听说从小便是相识，还有着一纸婚约，虽然郁青不喜欢她，可聂玲珑她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只为寻到江归寻这种执念也是让她佩服。

她顿时心中燃起八卦的火焰，转头想问江归寻那姑娘是谁，却看见江归寻竟一直盯着师姐的背影。

他眼眸像是藏着星辰大海，深邃又闪亮着。看向清言时又是荡漾春水，温柔又细致。

郁青一下子就脑补出一场大戏……

她救他性命，留他在身边；

他默默守护，日久生情；

但她爱上了别人，而他也有着婚约的枷锁，终是爱而不得。

郁青再次看向江归寻时，眼中尽生出怜悯之意。他其实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爱而不得。虽得不到自己所爱的人，只要那个人幸福便是满足。

可江归寻却不如她所想那样，属于他的，他不会拱手让人。他看着清言穿着单薄的衣裳，风吹之时尽显得如此弱小，可她却直直地立在那，风吹不动，就像是在巨石生长的野草。

他无奈叹了口气，脱下自己的袖衫盖在她的身上，关心道，“入秋了，你得多穿点。”

清言仍用手撑着脑袋望向远处，街道的人们早已穿上了马甲长袄，低头看自己仍是夏日穿的轻纱上衫吊带与齐腰襦裙，竟然与他们格格不入。

她摸着盖在她肩头的袖衫，转头对着他道，“谢谢。”

江归寻越看那副模样越觉得碍眼，只道一句，“今日他会回来的。”

十五日，至多十五日他一定会回来。楠晏阁离这虽然遥远，可以于子忻的速度至多十五日就能赶回万木堂，如今让清言苦等，还让自己不爽。

还不如自己去。

其实，清言在于子忻走后便担心他，她生怕他不告而别，若是他踏上的是一条死路，那她在这小说里又有何意义？她来这就是改变自己死亡的结局，而自己死亡最大的因便是于子忻的死。

那么，这个故事就会结束，聂清言会死，她刘夏莱也会死。

她无言许久，待周围只剩下前面街道吵吵嚷嚷的声音之后，清言才缓缓问，“真的，今日他会回来吗……？”

那他回来，见到的是他的人，还是他的一抔尘土？

江归寻知道于子忻在清言心里很重要，于是也沉默下来，在将外衫脱下盖在她身上时，他也转身拿起衣篓跟着郁青离开了这让他觉得刺眼的地方。

……

江归寻与郁青回来之时，清言还在门口等。应该是等累了，她撑着脑袋，眼睛总是睁不开，就那样半闭着，他们来时还看到清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郁青想拉起她，伸手提着清言，“师姐，都大中午了，先进去歇歇吧。”

清言强忍着困意，但奈何自己的眼皮总是撑不开，只不过尽管想睡觉自己也还是要等的，她摆摆手，对郁青道，“不，我要看着殿下回来。”

江归寻背着衣篓，脸色铁青。在她继续坐回地板上时趁机拦腰横抱起，不管她挣扎还是不情愿，就那样自顾自地抱着她进了万木堂。

清言瞬间醒了，搂着他的脖子，大叫，“诶诶诶，江归寻你放我下来！殿下还没回来呢，我要在门口等他。”

“我饿了，我想吃萝卜丝炒肉。”

清言只觉他的话莫名其妙，道，“郁青还有聂玲珑这两个妹妹都会给你做。”

“这道菜你做的更好吃，我要吃你做的。”

我要吃夫人做的。

一番傲娇的话语说完，江归寻垂下眸来，看向她时让她只觉他的失望与落寞，“你以后等的人，能不能只是我？”

虽然那话像是江归寻只对自己说的，可清言几乎贴在他身上了，怎么听不到？她不开口，只红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