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翠云出村口的时候，正好碰见小姑子姚素玲。

姚素玲坐在红色小q上，侧趴在车窗上抠手机。

“嫂子，去哪儿？我送你吧。”

姚素玲接到胡老板的电话，早早地等在了村口。

她看也不看杨翠云，继续抠手机，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不、不用了，我骑电动车就行。”

杨翠云有些慌乱，低着头不敢看姚素玲的眼。

耳畔仿佛还回响她下午对自己说的：“嫂子，改嫁胡老板，你会过上幸福日子，我也能让豆芽厂更进一步，你我双赢，何乐而不为？”

“你既然答应了我，就别三心二意的，胡老板知道了也会不高兴。”

姚素玲警告杨翠云，下午，两人可是已经谈妥的。

杨翠云心说：不答应你怎么办？和你硬碰硬我能有好果子吃？

“放心吧素玲，我就是去镇上见个朋友。”

杨翠云打马虎眼，不说男的女的。

姚素玲也不戳破，摇上车玻璃，认她离开。

杨翠云见她不再阻拦，心中窃喜，等小山帮我的，你也拿我没办法！

“真幼稚，一个瞎子能帮你干啥？”

姚素玲望着杨翠云渐远渐小的背影，发动车子，缓缓坠在后头。

九龙镇，东关村，大桥头，又叫“烧烤一条街”。

“方镇长，这里是咱们镇最繁华的地段，别看就这么几百米，油水多得很。”

杨万河陪着笑，顺手从路边摊拿起一把刚烤好的羊肉串，准备递给方雅吃。

四十多岁的他，陪个小丫头片子逛夜市，他也是没谁了。

“给钱了吗老杨？”

方雅驻足，不太高兴望来。

刚才那家烧烤摊好像叫“小胡子”。

“是我不对，我这就回去付钱。”

杨万河脸色难看，可官大一级压死人，方雅皱眉，他就得屁颠屁颠跑回去交钱。

真他娘的见鬼了，当官为了啥，不就为顺手这点小便宜吗？

“咱们身为公务员，要以身作则，不能毁了政府形象。”

方雅调转方向，走回烧烤摊，自己掏钱给杨万河擦屁股。

想解决吃拿卡要的问题，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她准备花三年时间帮他们改掉陋习。

“这怎么好意思、这怎么好意思。”

小胡子烧烤摊老板看到杨万河黑着脸，方雅掏钱，根本不敢要，连连摆手。

“给你你就拿着，以后我们这些人谁要不给钱来你这吃，跟我说。”

方雅眉毛一立，她身上字有一股英气，板起脸后严肃得让人畏惧。

“好好。”

小胡子烧烤摊老板收下钱，偷瞧杨万河一眼，见他不敢吭气，陪着笑走在方雅身后。

终于来个能制住杨老坏的人了啊！

刚才那一幕，坐在角落里的张小山都看到了。

“她真是镇长啊！”

张小山咋舌。

原本他还不信，这次，看到原来的挂职镇长杨万河陪在方雅身边点头哈腰的，实锤了。

“真没想到，随随便便救个人，竟是九龙镇镇长，这以后找她办事儿会不会一路绿灯啊？”

张小山翘着二郎腿正乐呵，杨翠云到了。

“老板，肉串多刷酱，两碗鸡汤粉丝别忘了。”

张小山吆喝，烧烤摊老板答应一声，很快就端来了一盘铁签肉。

“边吃边说，今个儿忙一天，还没咋吃东西。”

张小山率先拿起一根递给杨翠云，杨翠云嗅了嗅混合了酱汁与肉香的诱人气味，肚子咕噜噜叫，脸红红的接过肉串，不好意思笑一笑，张开樱桃小嘴，一小口一小口咬肉吃。

人长的好看，吃个东西，看起来都赏心悦目。

“鸡汤粉丝来咯！”

老板用铁夹子端来两碗油汪汪的粉丝汤，上面飘着荷包蛋和鸡丝、油花，看着就美味。

“尝尝这个翠云姐，从小我就好这口。”

张小山帮她用瓷勺拌了拌，让表面的香油和汤汁充分混合，一股混合了煎蛋、鸡丝、高汤、香油的味道飘起，勾人馋虫。

“哇！”

杨翠云眼睛放光，她从未来过夜市。

早些年在娘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后来嫁给老公，因为有钱，去吃的地方也都上档次。如面前这种路边摊，她今个儿第一回。

“行，一边吃、一边说，到底咋了。”

张小山左手撸一串羊肉，右手舀起一勺鸡汤粉丝，呼噜呼噜，吃的贼香。

杨翠云有样学样，一边吃一边说：“是这样的小山……”

“你是说，你小姑子联合你公公婆婆，逼你改嫁，想让你嫁给姓胡的？”

张小山不可思议。

杨翠云小姑子就算了，听上去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女人；可杨翠云公婆，天天有杨翠云这么个媳妇在身边伺候着不好吗？为啥要赶走啊？

“我小姑子向二老保证，这件事妥了，准备送他们去县城的养老院，说是那边花园环境、专业护理、高质量餐饮……说的我公公婆婆动心了，觉得不需要我了。”

杨翠云小嘴吸溜着粉丝，红艳艳的嘴唇抹上油光，诱人粉嫩，特别想啃一口。

张小山按下不礼貌的思绪，沉吟着问：“你自己咋想的？你小姑子说的不是没道理啊……姓胡的人品不咋地，可真有钱啊！他要真没媳妇，娶你也挺好。”

“什么啊！那姓胡的都四十多了，儿子都二十好几了，他有老婆，外头还养了好几个小三，说娶我都是好听的，就是包养我。”

杨翠云红着脸低头，“包养”这词儿，对她来说还是难为情了点。

要换成刘玉婉，估计说也就说了，脸皮不会有丝毫变化。

“这就过分了啊！还是违法的。”

张小山拿勺子敲着碗沿，可也没有好的办法。

人自己家的事儿，他一个外人，顶多算杨翠云的朋友，怎么插手？

“你娘家人呢？”

张小山想起了关键，如果杨翠云娘家硬气，这事儿就好解决了。

杨翠云老公都死了，接回娘家，谁都挑不出理。

“哎……”

杨翠云啪嗒啪嗒开始掉眼泪，大颗大颗晶莹泪珠滴在没了粉丝、煎蛋、鸡丝的鸡汤里，荡漾出金黄色的波光。

“怎么说着说着忽然就哭了？”

张小山手忙脚乱，拿起桌子一角的餐巾纸，帮她拭泪。

邻桌有喝多酒地喊：“小媳妇，要你家男人对你不好，来我们这桌啊……哈哈哈！”

“别搭理他们。”

张小山瞪过去一眼，回头安抚杨翠云。

“我结婚不久，我爸妈和弟弟在一场大火里全丧生了。呜呜……我命好苦啊！”

杨翠云说着，捂着鼻子哭得更凶了。

旁边那桌人也听见了她的不幸遭遇，面面相觑，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刚才太欠了啊！

人都这么惨了，还占人嘴上便宜。

张小山揉着额角，这下好了，似乎自己成了翠云姐唯一能依靠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