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行驶在县城通往九龙镇的公路上，路灯时不时划过，张小山的脸色始终阴晴不定。

雷鹏见他这个样子，出声安慰：“小山，不用太担心，有我这个刑侦高手在，你尽管睡大觉！”

“睡觉就算了，还是和鹏哥说说话吧，不然我也睡不着。”

张小山换了个姿势，靠在车门上，扭头来看雷鹏。

雷鹏笑了笑，点点头说：“可以啊，聊点啥？”

“我听说鹏哥也是省城里的人，家里也不错，好像是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人物，这才不得不到云县这边发展的。”

张小山想起了王思楠和他说的，好奇相询。

始终笑脸相迎的雷鹏，忽然面无表情了起来，沉默着，也不说话。

“鹏哥，要我犯了忌讳，您别介意，当我放了个屁！”

张小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连摆手，想要补救。

雷鹏探口气，他略微低了下车速，按开车窗，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从烟盒里抖出一只烟。

“我帮你点！”

张小山看雷鹏从身上摸出了打火机，急忙过来抢。

雷鹏也没坚持，打火机递给他，让他给自己点烟。

“其实吧，这件事也怪我。”

雷鹏一边抽烟，一边又把车速加了上去。

呼呼封灌进来，车内冷气嗖嗖，也存不下浓重难闻的烟味。

“年轻嘛，都会有个喜欢的姑娘，为了她甘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呵呵……”

雷鹏低头，半张脸埋在阴影里，只能看到黑暗中明暗不定的火光。

张小山静静聆听，仔细说，两个人的故事有点像。

区别是：张小山的大马尾、小白鞋姑娘是不情愿的，雷鹏的那个姑娘，不仅心甘情愿，还故意扎他的心。

“我没想到，她会跟燕京的阔少勾搭上，更没想到她会故意害我，让我看到那一幕！”

雷鹏说到这，猛抽一口烟，还剩多半截的烟被他一口气抽光。

手臂挥动，烟屁愤愤扔出去。

张小山感觉，那好像是一下至今没有扇出去的巴掌。

“她故意告诉我房间号，故意不锁门，故意让我推门而入看到她和燕京的那位……哎！”

雷鹏垂下头，用空出来的左手锤脑袋。

张小山大气不敢出，他感觉雷鹏现在无比痛苦。

“我当时也年轻，没想那么多，看她哭得梨花带雨，以为是被强的。”

雷鹏摇着头，嘴角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

张小山知道，他在自嘲。

“我真傻，真的，小山，我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好傻！”

“我哪怕能问清楚，到底咋回事，我也不会直接冲上去揍了燕京那位。”

雷鹏捂着脸，指缝间有经营反射。

张小山知道，他哭了。

“谁他么的知道她是第一回啊，因为疼才哭的。”

“我跟她在一起七年啊，嘴都没碰过，牵牵手我都能激动一宿不睡！”

“第一次给了个白天才见过一面的燕京阔少，你说这女人是不是个婊子？”

雷鹏说到这，伤心难过变成咬牙切齿，张小山甚至能从他眸中看到浓稠如墨的恨意。

张小山点点头，探口气说：“确实是！”

“你说我是不是个傻逼？”

雷鹏又拿手指他自己，一脸凶狠。

张小山迟疑着，缓缓摇头。

“鹏哥，不是兄弟奉承你，说实话，谁到你那个地步，都忍不住！”

张小山想起了自己的当初，探口气说：“我和你差不多，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二话不说冲上去了。”

“你……？”

雷鹏斜眼来看，他到了嘴边反驳的话、咆哮的话变成了质疑。

张小山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和鹏哥你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我那个大马尾、小白鞋姑娘并不情愿，她是被迫的。”

“而房门之所以大开着，是华云集团的高少，故意留门给我的。”

“看到那一幕后，我和你的反应一样，二话不说冲了上去。”

“结果，我什么也没改变，她被侮辱了，我也被打瞎了双眼！”

张小山自嘲一笑，他的眼中没有泪滴，也没有浓稠如墨的恨意，他只是静静盯着虚无，似乎看到一张勾起嘴角邪魅在笑的青年脸。

高景天，你给老子等着！

“哎，小山兄弟，你听我说，千万别想着报仇！”

雷鹏似乎察觉了张小山刻入骨子里的恨意，他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张小山恨不得亲手杀了高景天。

可他作为省城雷家的人，他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拥有海量财富的人，真的很可怕！

“华云集团那是什么体量？市值上千亿的大公司、大集团。”

“高景天这人我知道，整天会所嫩模，超跑游艇，不学无术。”

“可他爹厉害，高华云，那可是个狠人！”

“八九十年代活到今天的巨鳄，那都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商人啊！”

“他们搞过走私，干过坑官府钱的事儿，老百姓的钱说圈就圈，那群人……真的很可怕！”

“你想报仇，无法避免的需要和高华云交手，而我觉得，你不管有多少钱，跟他那种见过血的人比，都不堪一击！”

雷鹏说的，已经非常清楚了。

他没有夸张，相当客官。

张小山都知道，但有些事，不得不做！

“放心吧鹏哥，我不会莽撞、冲动，没有那个把握，我甚至没有挑战华云集团的机会。”

“只有等有那么一天，我有资格站在高华云面前，击败他，我才会去真正报仇！”

“这其实也是我至今没有敢去找那个大马尾、小白鞋姑娘的原因，我怕再一次保护不了她！”

张小山豪言壮语说着，忽然就低沉了下去。

雷鹏还想劝，可看到他那个模样，又不忍心了，最后只是化作一声悠悠的叹息。

“如果将来用得着哥哥，尽管开口！”

雷鹏做出承诺。

张小山点头微笑。

“放心吧鹏哥，到那一天，我也会试着帮你报仇的！弄死那个婊子！”

张小山恶狠狠地攥拳咬牙，雷鹏却只是淡淡一笑。

华云集团，还只是有钱而已。

搞那个婊子的阔少，可是燕京的。

那个婊子从那以后成了燕京那位阔少的禁脔，想弄死她，事必要和那位阔少产生冲突。

而那位燕京的阔少，可不只是有钱那么简单啊！

“快到了。”

雷鹏没头没尾说一句，岔开了话题。

张小山看向前，的确，已经快到九龙镇了。

“鹏哥，你不用不信，我觉得我能办到！”

张小山忽然又把话题拉了回去，雷鹏一怔。

随即，雷鹏笑着点头，扭头来看张小山，什么话也没说。

但张小山从他眼中看到了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