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来了。”

“嗯, 来了。”容嫣莞尔对寄临应道。

二人问候, 从容自然。容嫣并没觉出他如祖母得那般沉郁, 倒是有种回到了过去的感觉。他依旧安安静静地, 笑容温雅, 举止谦谦, 看着他便让人从里朝外透着舒服。

听闻堂兄回来了, 叶衾带着吴奚来见礼。容嫣给寄临介绍道：“这是三少的表妹，山东吴知府的女儿吴奚。吴少爷与容炀同期, 她陪弟弟入京参加秋闱。瞧着她怪无聊的，便带她出来转转。”

寄临淡然颌首, 招呼了声。

他淡定，吴奚可淡定不下来，因为她心知肚明今来的目的，施礼间姑娘不由得脸红了。大伙瞧着这慕，心里长了草似的，好不痒, 忍不住打量二人。

不过除此之外，二人便也再无交流。各聊各的。叶衾拉着吴奚继续去道他们女孩家的故事去了, 寄临则问道：“表姐今儿是来看容炀？”

“是, 再看看青窕和外甥。”她笑应。方才听闻他回来，还没走到后院便折了回来，还没见着青窕呢。“表弟今儿怎回的怎么早？”

寄临垂目沉默了会儿, 笑笑。“最近在翰林院忙得久, 整日早出晚归的, 父亲便让我回来了。”

“三舅父倒是体贴，和父亲共事还能开个差。”容嫣打趣，不过还是正色劝道：“我听祖母提到了，你忙得很，定要照顾好自己，别太累了。”

寄临含笑点零头，容嫣瞧着沈氏还在便和寄临招呼声，祖孙二人去看青窕了。

临出门前，沈氏瞥了眼被叶衾和叶怡簇着的吴家姐，想了想，道：“方才听嫣儿道吴家姐善书法，师学钟繇，写的一手好楷。我记得大书房好似还有老三从翰墨轩高价买回来的钟繇真迹，管它是真是假，寄临你带吴姐和妹妹们去瞧瞧，让吴姐教教这两个手拙的丫头。”

祖母连个面子都不给人留，叶衾和叶怡佯做不乐意地撇了撇嘴，不过还是拉着吴奚去了。

寄临看了眼祖母，又看了看表姐，容色淡淡地颌首也跟上了。

见几人一走，容嫣朝着祖母哼了声。“姜还是老的辣啊！”罢，笑着挽祖母走了。

青窕见到容嫣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若非自己身子弱还提不起力气来真想下地抱抱她，和她诉诉苦。容嫣惊，还以为是徐井松又出了何事，却闻青窕抱怨道：“这东西太不让人省心了，瞧瞧人家表兄家的连玥，不过才差了一日，可乖着呢。这征言可道好，应了他这名字，整日里哭哭唧唧的，比姑娘还像姑娘，还偏往我怀里窜……”

容嫣越听越想笑，哼道：“谭大姐，你这不是抱怨，你是这炫耀！能不能为我们这些没孩子的想想。”着，她笑着剜了青窕一眼。

青窕戳了戳表妹的额角，笑道：“别我，早晚你也有这么一，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二人欢笑。青窕笑得有点急，不禁咳了两声，沈氏赶紧让丫鬟扶她靠在引枕上。嗔怪道：“你啊，才养没几便不知个深浅了。好生养着吧，还怨我们征言，我们征言哭闹还不是为了你，为了能留住他父亲。”

得倒是。这孩子早产些日子，生下来就比人家孩子体弱，每日一入黄昏便啼哭不止，整宿整宿地哭，哭得急的时候，胳膊腿都嚎得发青。赶上这么个夜哭郎，一家子大夫也瞧了，道士也请了，依旧没个办法。可偏偏地，这东西一躺到父亲怀里便安稳多了，故而徐井松连谭府都不敢回，夜夜守在妻儿身边，在内室安置了张床，他搂着儿子睡。

儿子饿了，他便起来给青窕或是乳母抱去，吃饱了依旧要抱回来。东西尿了，乳母来不及换，又怕哭声会吵到妻子，他便试着给他换，一来二去，如今熟得很。可倒是把乳母给清闲下来了。

这大半个月，除非处理卫所的事，徐井松是日夜陪着妻子，即便是成婚之初也没这般腻在一起过。也不知是怕妻子忧心，还是体验了温情舍不得，总之他一直没提南下的事……

如是想，这徐征言朋友还真是父母的吉星。

想象骄傲的表姐夫抱着孩子的模样，容嫣突然想到了虞墨戈，他也会这般疼孩子吗……

姐妹两人聊了会，容嫣没在意祖母的阻拦还是抱了抱征言。那孩子好啊，软得容嫣的心都紧紧地提了起来，屏住呼吸好似一口浊气会山他，会打破这美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招人疼的东西，招人疼到想掏心掏肺地对他，给他这世上最好的东西，让他听世上最美的声音，恨不能把自己都交给他……

容嫣暖得痒痒的，忍不住亲了亲他的手，然那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指尖。容嫣心都化了，真不想再松手，让她把孩子抱走吧。

瞧着容嫣眷眷不舍的模样，当娘的可吃醋了，青窕扬眉道：“等你自己的孩子出来了，比这个还要招人疼呢！”

对啊，那可是自己的孩子啊。容嫣竟然开始盼着肚子里的东西赶快出来了……

青窕身体还是虚弱，怕扰她休息，沈氏便带着容嫣离开了。容嫣一路心情极好，下意识摸了摸腹，突然觉得自己太幸福了，她也要做母亲了……

第87章 诰命

容嫣又去看了寄岑家的连玥，又与方从肃宁回来的表兄商议了作坊的事，挨到傍晚时分，用过晚饭虞墨戈便来接她们回去了。

路上，容嫣依旧和吴奚同车，问及寄临时，吴奚脸红了，拿出一卷装裱精致的画轴，赧颜娇羞道：“这份钟繇真迹父亲寻了许久也没找到，二少爷道要送于父亲，如此贵重之物我必然不敢收。可盛情难却便借来临摹，日后再给叶府送还回去。”

吴奚话语委婉矜持，是送吴大人，其实还不是送她的。容嫣欣慰，表弟向来是个知情识趣的，今儿这一举，即便代表不了什么但起码还是给彼此留了好福

“这字你便收着吧，下次再来串门咱们再还他。”

吴奚闻言微笑点头，目光落在卷轴上，久久不错。可容嫣怎就觉得她眼里并没有这卷字，唯是若有所思，不知所想……

回来时已黑，给长辈请过安容嫣便虽虞墨戈回繁缕院了。

累了一日，洗漱罢，丫鬟们伺候二人歇息便依次退下了。虞墨戈起身暗了拔步床里的灯烛，回身上床。然才躺下来，只觉得一双柔软微凉的手朝他腰间探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怎么了？”他惊讶道。

容嫣抱着他，头亲昵地枕在他胸口软糯糯地道了句：“我好感激你！”

这话得他心下一动，翻身抱住了妻子。昏暗中去寻找她那双晶莹的双眸，他含笑道：“为何这个。”

双眸如朗朗黑夜中闪烁的星星，她甜声道：“谢谢你娶我，也谢谢你给了我他。”着，她拉着他手覆在自己腹上。

平日提到有孕，她不觉得什么。然今儿抱起青窕孩子的那种充实感，突然让她意识到自己肚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可爱的孩子存在。而这个孩子是她和他的，多奇妙的事，他们有孩子了。

“傻瓜！”虞墨戈忍不住道了句，可心里却暖得一塌糊涂。他抱紧了她，亲了亲她的头顶，温柔似水。“是我该谢你。”

容嫣窝在他胸口笑了，二人心从未如此近过，相拥良久。

须臾，虞墨戈唤了她一声。“嫣儿。”

“嗯？”

“今儿吏部来人，朝廷要加封你为三品诰命夫人。”虞墨戈淡淡道。

容嫣蓦地扬起头，不心撞到他下巴，她忙伸出手给他揉了揉，问道：“为何？”

他捉住她柔软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笑道：“在朝为官者，加封其妻诰命很正常啊。”

“不是。我是问为何是三品？”左佥都御史不是正四品吗？

虞墨戈笑了。“自然是你夫君升迁了。”

这才几日啊，半年的功夫连升几级。她知道他能力超群，可这也得有个过程吧！这快得，她心里怎有点不安呢。

“是不是太快了。”她试探道。

他捏了捏她手，语气佻然道：“怎地，还没听闻哪个为妻的嫌夫君节节高升呢。”

趁他不注意，容嫣把手抽了回来，不屑道：“我就是嫌！况且你这哪是‘节节升’，你这简直鲤鱼跃龙门，一蹴而就啊。这是不是太……”

“安心。”虞墨戈捏住她尖尖的下巴打断了她的话，他沉静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会谨慎的。毕竟现在我不是一个人了，我还有你，还有他。”着，他低头吻住了她。

缠绵间，他将她欺在了身下。细密的吻从她蜿蜒的唇角游向精致的锁骨，经过柔软香馥的胸前，越过巧的肚脐，最后停留在了她尚未隆起的腹上。

他撩开她寝衣，盯着她腹半晌，呵呵一笑，道了句“别折腾你娘，不然出来饶不了你。”随即，温柔地亲了下来。

那般精明沉稳的人居然也会犯痴。容嫣想笑他，却还没来得及便被酥酥麻麻的感觉席卷。细浪拍岸，层层叠叠，随着他的起伏荡漾，她跟着他去了……

容嫣三品诰命的册书和宝书下来时，得到消息的叶府也来祝贺，并送上贺礼。这便有点隆重了，其实不必如此。叶府老太太沈氏和三舅母陈氏都是诰命在身，对这事，也是见惯不怪了。

可来的人也巧，不是这二位，竟是无诰命在身的蒋氏——

这……不免让人多心了。

容嫣带着蒋氏见过英国公府的长辈，便将二舅母请到自己院里招待。再次给外甥女道了喜后，蒋氏不由得叹了句：“虞家姑奶奶可真是个好话的，倒与我投脾气。”

别，还真是。

容嫣含笑遣寄云上茶。云寄瞧见亲人来了，也是欢心，还特地给二夫人上了厨房新做的点心。

看着亭亭玉立的云寄，蒋氏却问了句：“怎不见吴家表姐呢？”

还没待容嫣应，云寄接道：“听后院丫鬟她今儿一早便出去了，不是去绣坊便是去翰墨轩了。”

“翰墨轩啊……”蒋氏意味深长地叹了声。

容嫣不禁追问。“三舅母怎想到问她？”

蒋氏抿了口茶，笑道：“还不是为了寄临！他昨个给了我一副钟繇的真迹，是什么帖来着，我这脑袋光记着礼单也没在意。不过想来吴姐定是懂得，他要我交给她。”

他，交给她？没听错吧。容嫣好不惊讶，表情丝毫没控制。蒋氏明白，也笑道：“我乍然听了，也是这反应。别人不了解寄临，咱自家人能不了解吗？他何尝对个姑娘留心过，除了……”

她想“除了你”，不过话到嘴边还是默默呷了口茶水，漱进去了。

容嫣没在意，追问道：“那他可其它了？”

蒋氏皱眉摇头。不过又哎了一声道：“寄临内敛，也不是那急脾气，就算有想法也不会这么快出来。不过他能主动给她送东西，看来定然还是有些心思的。大伙都瞧出来了，你三舅母也是。只是她如今再不敢管儿子的事了，这不才叫我来的。”

看看，实话了吧。就知道她今儿来道贺不过是虚掩！

蒋氏也意识到自己多言了，讪讪一笑，满脸的不好意思。不过容嫣哪在意这些，毕竟寄临的事重要。

二热了会儿，见吴奚始终没回，蒋氏把真迹留下便告辞了。

过了下晌吴奚才带着下人欢喜地从外面回来，玩得好不开心。容嫣把她唤道自己房里，将真迹交给她。本以为姑娘会高兴，怎知她见了东西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蹙，随即淡笑言谢，依旧道此物贵重不能收，临摹后定然还送。

这有点始料不及，容嫣不知道姑娘到底什么心思，难不成是自己多心了？人家便没瞧中寄临？如是，这事还真不能草率了。

可瞧着她也不是抵触啊？二人应是相处得不错，不然寄临可不是这般主动，他可不是糊涂没个眼力见的人。

算了，不是还要送真迹回去吗？不若到时候再品品吧。毕竟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准备。

下月初六是皇后生辰。往日这些都与她无关，也不过就是为皇后祈福罢了，可如今却不能不惦记了。因为身为诰命的她，要求入宫为皇后贺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