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渔在凉亭里，对着三枚玉简发呆了许久。

他最终也无法从接触的任何细节里，确定顾子京的实力或者说意图。

唯一能确定的是，大概他真的没有什么敌意，也真的愿意给予帮助，甚至就连丹药合作，也像是一种帮助。

这种感觉着实诡异，毕竟李渔不认为自己暴露了任何身份，那这些帮助实在来的太过莫名其妙了些。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把李渔拉回了神。

他吐口气接通，只听梅如雪道：“老板，你还记得在我那遇到的骆大师吗？他突然跑青灵居来恭贺开业了，说是想见你……”

“骆云飞？直接让他来山顶这边吧，店里怎么样？”李渔微微诧异说着。

“好的，我这就让他过去，店里有我们呢，正招待一些来捧场认门的朋友。”梅如雪说着听到有招呼声，便匆匆挂断。

不多时，骆云飞被血虎带着走进来，见面立马恭敬行礼，口呼前辈。

“不用这样，早就说过了啊，我年纪比你小，也没修行多久，当不得你前辈的称呼。”

李渔笑说着，突然转头，却见顾子京翻墙又出现，打着哈哈说是借梯子的，只瞥了眼骆云飞便扛着梯子走掉了。

这就很莫名其妙，感觉被监视了似的，李渔干脆让血虎等人去给他帮忙打扫卫生，反向监视！

院子里顿时冷清下来，骆云飞坐了半个凳子，苦笑着双手接过李渔递来的茶杯，表情很是受宠若惊。

“你看上去，状态可不太好，倒不如上次见面时气机稳呢，出了什么事？”李渔见他纠结，干脆先打开话题。

“说来惭愧！”骆云飞满是愧色道：“我上次把您帮盟主报仇的消息带了回去，原本想顺利成章的推举您带领散盟前行，却不料，竟然遇到了阻碍。”

李渔笑笑道：“不着急，喝杯茶慢慢说。”

“是！”骆云飞喝口水叹口气道：“我原本以为大家是对你不了解不放心，可后来才发现，原来他们许多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对于盟主出事的事，他们虽然也很难过，可听闻大仇得报之后，便迅速又开始做起盘算来。”

李渔微微皱眉，突然道：“你告诉他们我帮你们报了仇，岂不是说出我击杀那薛飞婴的事了？”

“没有没有！”骆云飞赶忙道：“先生放心，盟里大家其实都不知道薛飞婴真实身份，只知道是邪修，而且我也没说具体情况，直说先生你帮着我们手刃了仇敌，我协同参与的。”

李渔微微点头，觉得这骆云飞做事倒是稳妥，而且他也算个重情重义的，又是化气境，倒有点欣赏他。

“那现在具体什么个情况，如果散盟不欢迎我，我也省事了，你不用为了这个难过啊，实在不行，你来跟着我也行。”

“啊？”骆云飞懵了，苦笑道：“先生说笑了啊，盟主对我有救命大恩，散盟又是他的心血，我怎么能脱离呢！”

“眼下的情况是，盟里分成了三派，一派是原本的副盟主陈强那些人，想趁机收拢散盟，可他们是想学隐者山门那样，培养拉拢门属，这遭到不少人反对。”

“另外一部分人是想从现有成员里再推选盟主，推选不出就多推选几人共同主事，剩下的一部分人倒是对先生好奇，但是得让先生亲去证明实力才行……”

李渔听的直接摆手道：“老骆，我原本对你们散盟就兴趣不大，之前也是被你和你们盟主的事打动，才答应愿意参与散盟的。”

“可既然现在这么麻烦，那就算了吧，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说实话，没空陪你们逗闷子。”

骆云飞傻了，苦涩道：“前辈，这……”

“你也不用再劝说，你难道没发现吗？知道你们盟主出事之后，散盟，真的就散掉了啊！”李渔笑道：“想把一盘散沙再聚起来，完全是费力不讨好啊！”

骆云飞闻言，顿时满脸悲哀之色，失神落魄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见他这般模样，李渔倒是有些于心不忍，感觉就像亲手给他的热血泼了盆冷水似的。

原本骆云飞描述的散盟，是一帮机缘巧合凑在一起的世俗散修，他们代表着世俗的修行力量，很弱小，却也很坚定。

坚定的在践行他们的道，努力维护世俗不受修行之人的祸害，努力变强想对抗山门隐者门徒，甚至想去抗衡整个隐者界，好给世俗争取到一定地位。

当初正是这些热血触动了李渔，才让他答应可以试着合作。

只是如今散盟真的要散掉了，几乎可以预见，他们这些人前进的方向也会变，说到底，缺少了领头的来坚定方向罢了。

“老骆，不是我打击你……大概率，陈强已经在拉拢更多散盟成员了，因为他身份最高，这种时候就容易最有威信。”

李渔吐口气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跟人动手了吧？跟陈强那些人？”

骆云飞苦涩点头，抱拳道；“多谢先生关心，我并无大碍。”

“我瞧得出你无大碍，只是，陈强拉拢的人越多，你再反对就遇到的阻力越大，换种思路吧，你依然可以留在散盟坚持，如果不愿意了，来我这儿也行。”

李渔认真说道：“但是千万别跟他们争了，你应该争不过的，热血这个东西没有足够的利益支撑，撑不太久的，何况你们盟主出事，也很打击人对不对？”

骆云飞身形一颤，眼看着就要坐不稳。

李渔暗叹口气，低头喝茶不再说话，他现在做的事，就像是在打击一个充满热血和野望的少年，的确太残酷了些，却又很真实。

亭子里沉默半晌之后，骆云飞缓缓起身，恭敬作揖道：“多谢先生提醒，如此想来散盟的形势的确很不好，可我依然会坚持的！”

“陈强他们的想法行不通，一旦成了气候，无非是成了盘踞在俗世中的山门，到时候只会为了利益迷失，我回去联合其他人，哪怕是推选主事长老，也不能让陈强得逞！”

闻言李渔很无奈，认真道：“让散盟成长为山门，或许也是个路子啊，起码能让俗世中的修行力量更强不是吗？”

“不一样的！”骆云飞固执道：“现在是彼此合作互助，一旦成了山门势力，必然会为了利益跟隐者界山门妥协，那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加入他们不好吗？”

“你倒是也看的透彻。”李渔苦笑，无法反驳这一点。

散修联盟成了山门，最终也必然会做类似隐者山门的事，到最后，甚至会为了利益更大化，跟隐者山门勾结行事，最后就成了一同欺压世俗界，这几乎是必然。

李渔不由得想到了上次青州堂月会，三等一堂的汇报清理了一家四口的普通人，仿佛就像是在说赶走了几只猫狗似的。

那一瞬间的刺痛感，李渔到现在都很清晰，大概，散盟的人见过更多类似的事，所以才会坚持去抗衡的。

只是，他们现在自己都要分崩离析了，自然很难再坚持下去。

骆云飞偏偏固执的要坚持，最终拜别李渔，义无反顾的转身离去。

望着他背影，李渔突然心头复杂，比较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不如骆云飞高尚，毕竟归根到底，他一直在做的，都是为了自己在意的人和事。

“老骆！”在骆云飞走到门口即将离开时，李渔突然叫住他，笑道：“如果扛不住还不愿意退的话，我可以帮你一次忙！”

骆云飞动容，在院门处再次长揖到地，随即决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