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出现的刘屠人，龙北之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金乌集，吴老六这些他的敌人都出现了，那么他最痛恨的刘屠人不出现那就真的说不过去了。

龙北之仔仔细细地将他从头到尾，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似是在记住什么一样，借此他也恢复了不少的体力。他看着面色苍白，脸上还星星点点分布老年斑的刘屠人，平静地说道：

“我会拿回来的，希望你，还有你们那个宝贝的凤千钧有足够的准备，承受我复仇的火焰！”

幻境终究是幻境，他没有从刘屠人的脸上，神色上得到自己想要看到的表情，只是依旧保持着出现时的动作，手里的心脏已经在不停的跳动。

龙北之轻轻一跃，登上了台阶之上，刘屠人的身体在他的视线中慢慢变得模糊起来。

龙北之不知道如果他攻击刘屠人，或者对旬伶香动了欲望，对金乌集动了杀心，对旬千刀的建议贪婪，对吴老六愤怒，那么等待他的后果是什么，但他知道以他现在这样的情况，最好不要铤而走险。

“我管你们现在是生是死，咱么的账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算！”

龙北之收拾好所有的情绪，再一次调整自己的呼吸，将充满希望的眼神望向天阶的最后一级。

“小泥螺……”

光华转动，一道身影出现在龙北之的身前，粉雕玉琢的脸上充满着稚气未脱的孩子气，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畏缩地看着龙北之，一双手在紧张中不断地来回揉搓着身上的金色长袍。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不是小泥螺！”

面对前面那么多的引诱，龙北之无动于衷，可是在看到凤千钧的身影的时候，他压抑在心底的怒火终于如脱笼的野兽不断地咆哮着，挣扎着。

龙北之的双手紧紧握着腰间的两把刀，指节处都已经因为用力过猛，而变得发白。他的脸色因为长时间的费力攀登，已经变得苍白，而现在却变成了愤怒后的赤红。

“你们家窃取我大龙的国土，你们家屠戮我大龙将士，杀害我父王母后，你乐享其成地使用我的心脏，你这个没用的，胆小的废物！”

一连串的侮辱性词汇不断地从龙北之的嘴里吐出，他的大脑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敲了一棍子一样，正变得麻木，僵硬，失去理智。

凤千钧被他的话语吓得不断后退，双脚因为慌乱触碰在一起，竟一下子重心不稳跌到在地，蜷缩的身体还在小距离地慢慢向后移动着。

“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真叫人可怜！你何德何能未来将要领导天下的子民？你何德何能当得起我龙脉的育养？你何德何能承受上天的眷顾？”

不知在什么时候，龙北之的双手已经慢慢向上移动了几分，手里的双刀也慢慢出鞘，露出了锋利光洁的刀身，刀刃摩擦刀鞘带出来的锋芒气息，在龙北之的耳朵里是无比美妙的声响。

“拔出刀，拔出刀！杀了他！你只需要一刀就能解决掉他！”

已经快要失去理智的龙北之，他的脑中不断地回想着这几句话，他已经分不出，这是他意识中的欲望，还是有人在刻意地煽风点火，蛊惑人心。

“别杀我，别杀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求你别杀我……”

在这关键的时刻，凤千钧的求饶声变成了点绕油锅的火种，传到龙北之的耳朵里，更让他觉着凤千钧的懦弱，胆小，怕死。

“仓啷”一声，龙北之的双刀一下子拔出大半，只剩下刀尖还停留在刀鞘之内。

并不是他止住了心中的杀念，而是在这最后一级台阶上，又出现了一个人，她的身影并不像其他出现的人那样是凝实的，而是透明的，而且光华还在不断的明灭不定，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样。

龙北之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不是他最想看见的小泥螺，而是另外一个在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女人。

“娘！”

一声带着无尽悲痛的声音从龙北之的喉咙中响了起来，龙北之双眼止不住地流出泪水，双手松开手里的长刀，任凭它们掉在地上，发出清亮的声响。

龙北之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的力量，左脚轻轻一迈就登上了最后一级天阶，想开双手去拥抱近在眼前的妇人。

她并没有身穿霞帔，头戴簪缨，也没有画着宫中皇后特有的妆容，就只是穿着朴素的长裙，一条红色的丝绸发带绑住了身后的三千青丝。光洁的脸上带着慈爱的神色，嘴角抽动，在笑，也在哭。

“北之……”

听着自己母亲叫自己的名字，龙北之心中的悲痛如开闸的洪水，不断地冲击着他最柔软，最脆弱的神经。

向前的脚步忽然一顿，身体的力量如抽空了一样，重重地跌坐在地，他嘴里不断地重复着：

“娘，娘，娘……”

那妇人慢慢向前，想要扶住自己心爱的儿子，可是她身体在这个时候，慢慢飘散，如风吹沙一样，慢慢飘远。

龙北之泪流满面，伸出手想要去触碰自己娘亲伸过来的手指，可是在两人即将触碰的时候，他的娘妻完完全全散于虚空之中，只剩下一条红色的发带在随着并不存在的风慢慢飘远消失。

如果眼泪能抚平一切创伤，如果思念能够挽回所有的失去，如果愤怒能够解决任何的问题，如果欲望能够得到内心的渴望，如果仇恨，杀戮，贪婪能够解千绪，万愁……

龙北之不知在地上坐了多长时间，他的眼泪也在他的脸上慢慢干涸，一旁的凤千钧也不知在合适消失不见，他身后的天阶也重归虚无，龙仪，凤容也重新回到了他的刀鞘之内。

一声叹息在虚空中响起，飘远，回荡。

“谢谢……”

这一切的结束，龙北之只有这两个字回应，也只有感谢。

感谢他所经历过的所有欲望，感谢能够再看见母亲一眼，感谢所有的风起云涌，感谢所有的风平浪静。

龙北之站起身体，擦干泪痕，伸出手，推开了那扇紧闭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