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没有尽头，找不到边际，充斥着纷乱而嘈杂的恶意。

身体正在一点一点的崩溃，如果英灵们的灵基象征着人类美好的希望，那么在着无尽的黑暗中，不断洗刷着杜恩身躯的，就是人类最原始的恶意——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色欲、虚伪等等。

这本应该是不存在于圣杯当中的负面情绪，如果说圣杯的魔力具有属性，那么这个属性就是最纯粹的“无”。

但是，自从第三次圣杯战争，爱因兹贝伦家为取得圣杯战争，而召唤出了本不应该存在的第八职阶的从者后，这份纯粹就被污染了。

就像是一滴墨水滴入了清澈的湖水中，哪怕份量再少，也足以将湖水给污染。

冬木的圣杯，准确的来说，其实是失败品。

即使能够实现愿望，实现愿望的方式，也绝对不会如使用者想象的那样。

假如使用者许下“无尽的财富”这个愿望，那么这份财富的来源很可能是不正当的。

比如说：这是从某个银行的金库中凭空挪移过来的，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财富的同时，使用者也会成为“罪犯”被通缉抓捕。

即使是拥有无尽魔力的圣杯，也不可能凭空制造出不存在的东西，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是要“能够实现”的奇迹，才会实现。

就像是魔术师利用魔力将现实生活中有可能做到的事情加速完成了一样，拥有无尽魔力的圣杯，所能做到的，也只是将很难完成的事情，用庞大的魔力一瞬间完成。

所以，即使在魔术师的眼中，圣杯是万能的，它也并非是全能的。

杜恩之所以追求圣杯，就是因为在杜恩看来，他想要实现的愿望，是圣杯能够完成的。

因为身负众多的魔术回路，魔力在运行的每时每刻都在蚕食着伊莉雅的生命，可如果伊莉雅的生命力，顽强到足以抵消这种程度的蚕食呢？

就像是杜恩，假如将伊莉雅身上的魔术回路全部转移到他身上，哪怕魔术回路运转时消耗的生命力再多，也赶不上他恢复的速度。

但是，这没办法做到，因为伊莉雅身上的魔术回路，早就和她的血肉神经融合在一起了，如果剥离了这些魔术回路，就相当于将伊莉雅直接杀死。

所以，就只能换一种思路，让伊莉雅拥有足够对抗魔术回路导致的消耗的庞大生命力。

换作神话时代，杜恩只需要去杀死一条龙，然后让伊莉雅沐浴龙血，或者为伊莉雅换上龙的心脏，那就足以解决问题。

作为生命力最为旺盛的种族，只要是纯血的龙种，别说是支持伊莉雅一人的生命力消耗，就算是翻上十倍、百倍也不在话下。

可惜，在神秘消退的现代，别说龙种，就连双足翼龙这种血脉稀薄的亚龙都难得一见，想要屠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这么一来，杜恩就只能借助圣杯的魔力，制作出真正的贤者之石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没错，打一开始杜恩就没有把希望寄托在冬木圣杯上，他只是想借用圣杯中那近乎无穷无尽的魔力，制作出现在的他根本没办法做出来的贤者之石罢了。

对于伊莉雅来说，作为霍恩海姆炼金术巅峰之作的贤者之石，是比龙心更有价值的事物，足以弥补她身为人造人的诸多不足与缺陷。

但是，他失败了。

哪怕拥有赫拉克勒斯的帮助，身具赫拉克勒斯的灵基，他依旧输了，输给了自己的自大与傲慢，输给了记忆中那个善良的老好人。

不对，并不是他，哪怕是同一个人，击败他的那个所罗门，也绝不会是曾经那个给予了他诸多帮助的医生。

因为所罗门还没有成为人类。

身为天生的王者，所罗门并不具备人类所拥有的七情六欲，并不具备善良和同情的观念，他只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所以，他不会在乎自己身为王的架子，不会在乎偷袭这种事是不是有辱身为王的身份。

只因为这样做是正确的。

于是，他成为胜利者，而杜恩成为了失败者在这片恶意的汪洋沉沦。

直到圣杯降临之前，他都会被困在这里，就像其他战败之后被收入小圣杯的从者一样。

这里也是小圣杯，但这是被污染的小圣杯的内部，名为虚数的空间。

第一次被吞进去，杜恩之所以能够逃出去，是因为杜恩的反应足够快，在千钧一发之际，轰开了虚数空间与现实之间的壁垒。

但是，被所罗门击坠的时候不同，那一击直接击碎了杜恩的灵核，杀掉了杜恩的一条命。

是的，连一秒钟都不到的时间，趁着杜恩将全部的注意力都击中在间桐樱与黑影的联系的那一瞬间，所罗门将杜恩的心脏给击碎了。

哪怕有着〈十二试炼〉的宝具，陷入无力中的杜恩，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吞噬。

要么被黑影消耗吞噬，要么像库丘林那样被同化，这就是留给杜恩仅剩的选择。

但是，就连这种事情也做不到。

因为，即使灵基被污染，精神被腐蚀，杜恩依旧是杜恩，不会因此产生任何的改变。

拼尽了一切，最后却又回到了原点。

他到头来什么都做不到。

可是，怎么甘心？

怎么能就这么放弃？怎么能就这么承认自己的失败？怎么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伊莉雅死去。

如果没有他投影的小圣杯，那么伊莉雅就只能作为召唤真正圣杯的钥匙去死。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忍受，他怎么能忍受？

为什么不会怨恨，为什么不会被污染，这一瞬间，杜恩终于明白了。

因为，无论变成了什么样子，无论开心还是高兴，愤怒还是失意，哪怕他的性格扭曲，哪怕他就此沉沦，有些事情也不会被改变。

他想要保护那些孩子们不受到伤害，他想要守护那些孩子们不受到伤害。

哪怕为此将灵魂出卖给魔鬼也无所谓。

为善也好，为恶也罢。

只要他想要“守护”，那么他就绝对不可能成为“复仇者”。

所以，无论需要付出什么，无论需要承受什么样的代价，他都不会后悔。

他，并不是没有任何后手。

一直被他用魔力所包裹，一直被他用魔力所保护，没有被吞噬的小圣杯中，三名从者的灵魂绽放出淡淡的光芒。

的确，仅仅只是三名从者的灵魂，不足以贯穿世界的壁垒，通向世界的外侧，哪怕是质量再好也不行。

那么，再加上自己的呢？

身边的黑暗，在这一瞬间仿佛被一轮耀日所照亮，天空中，浮现出一盏黄金色的圣杯之影。

但是，杜恩的目标并不是它。

他还需要圣杯，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打通通往世界外侧的通道。

破碎的圣杯中，三名从者的灵魂眨眼就被黑暗所吞噬，但是，他们却给杜恩带来了新的希望。

“谢谢。”

无声的呢喃，黑暗中，属于杜恩的身影，在这一刻消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