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以后，杜坤就提心吊胆，生怕这姑奶奶一个心不顺便出手，这些日子以来，杜坤头回心甘情愿的做牛做马，不敢劳驾这位小姑奶奶煮茶了，宁愿她盘膝坐在窗口长椅上，手中拿着那可恶老头的烟袋看来看去。

少女板着脸呵呵一笑。

杜坤拿她没辙，讪讪然走进茶馆，一屁股坐在老头对面，见小姑娘没跟上来，小声说道：“你孙女？有你这么宠着惯着吗？就说有哪家的公子愿意娶她？万一嫁不出去怎么办？”

两鬓霜白的老头喝了口茶，平静道：“我的孙女不是世间一等一的人杰，恐怕都不会多看一眼。”

杜坤嘴角抽搐道：“老头，你这吹牛不打草稿的，要照你这么说，岂不是江湖上的年轻俊杰没人能入得你的法眼？”

老人斜瞥了一眼赠予他的短剑，没有说话。杜坤被盯着毛骨悚然，道：“好好好，你厉害行了吧，既然你口气这么大，晚上我给你做三大碗阳春面，要不然你肯定饿得睡不着觉。”

自有一股雅气的老人挥手道：“这就去做一碗。”

杜坤怒道：“不去，真当我是喽啰了？”

然后伸出手，嬉皮笑脸道：“我兄弟曾经说过我们是比强盗还狠的男人，绝不做赔本的买卖，所以要不要用秘籍来换！”

老人悬停茶碗，于是杜坤立即挤出谄媚笑脸，做了个毛巾搭在肩上的动作，跑着离开，不过嘴上念叨着：“哼，我少放盐，一定要淡死你个老家伙！”

老人转头提了提嗓音，带着笑意喊道：“闺女，来来来，坐近了，陪我喝喝茶。”

小姑娘坐在隔壁桌上，盘膝坐好，然后随意的掂着手中的烟袋。

老头看见烟袋呼吸顿时急促了几分，不过看了看小姑娘的脸色，只得一口一口喝着粗茶，杜坤腿脚利索，加上煮面也不是多费劲的活计，吃过了那碗果然淡出了个鸟的马虎面条，不和眼前那小子斤斤计较，放下筷子后感慨道：“小子，江湖的上那些人物，你觉得谁才是真正的高手？”

聊到这个，杜坤马上兴致勃勃，大声笑道：“这还用说？当然是青云道宫扶摇子前辈了，还有那天魔教主，不过我却没见过，当然还是少见的好，还有那天门剑派掌门柳岳来，据说可以一剑裂山，一剑断流，简直是一代剑仙啊，若是我能给他们学上几招，以后我在偷东西就不用跑了，哈哈哈哈哈！。”

老头嗤笑道：“就你这等见识，还想武功大成？习武之人，尽干些偷鸡摸狗之事。真是个蠢货！

天下英雄无数，那柳岳来也敢号称剑仙。殊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老家伙还未死，谁敢称仙？”

杜坤愣了一下，“老家伙？那是谁啊，难道比天门剑派掌门还厉害？你怕不是在吹牛吧？”

老人端起茶碗作势就要泼杜坤一脸，这小子赶忙拿袖子护住自认英俊无双的脸庞，老人却是停下手，喝了一口茶，慢悠悠说道：“此人暂时不提也罢，估计也不会出山！但江湖之上能与柳岳来匹敌，甚至还在其之上的高手却不再少数。”

杜坤哦了一声，虚心请教道：“老头，别说悬乎的，说些实在的，否则我也听不明白。”

老头笑道：“你可知道白山黑水宫？你可知道那白山黑水宫之主杀了多少人？灭了多少派？”

杜坤想了想，试探性问道：“当然知道，难道他杀了很多人？”

见老头笑而不语，杜坤一咬牙，紧张的开口喊道：“两千！”

老人冷笑道：“不止。”

杜坤缓了缓心神开口：“难道是两万？”

老者摇了摇头，变了个神情，冰冷的说道：“灭派一百零八，共计十二万三千六百人！”

杜坤一拍大腿，吼道：“他娘的真是生猛！这简直是人屠！”

老人叹息道：“当年黑水老妖刚刚出山，便欲挑战整个江湖，每到一派败宗主灭满门，把江湖武林整整杀灭了大半，当真是杀了个腥风血雨。”

杜坤愕然。

老头双指旋转白瓷茶碗，望着微微漾起的茶水涟漪，轻声道：“可惜，这最后一战我没能亲眼瞧见，都是你小子害的。

却不曾想两人借此机会竟然都摸到了大道的门槛，可惜啊，可惜。”

老头似乎都忘记了喝茶，唏嘘道：“那孔运也是一代人杰，自孔圣人飞升，儒门数百年来最强势的掌教，扫庙堂，掌正气，荡诸邪，手段，武功皆是上上之选，若无此战，恐怕儒门未必不能再出一个圣人。

儒门一脉。一生临了，最后一战，也不弱威名。只是不知孔运是否真的死而无憾。”

老头自嘲笑了笑，指着茶水，“这江湖还是以往的江湖，永远都不会平静！”

“孔运死了，这位帝师终究踏出了那一步。”

“黑水老妖雄据关外数十年，震慑了无数人，强者有强者的尊严，不愿死在弱者的手中，最后那一碑葬天，是对魔主司空玄的挑战，也许在其眼里也只有他能互为对手吧。

天下高手无数，被我放在眼里，不过九人，黑水老妖算一人。他一死，世间便又少了个对手，其余几位年轻后生，能否顶补上去，现在还不好说。”

“见着了佛门散而不倒的气运，那个家伙估计气死了，不知这个家伙把那把魔刃祭炼完成了没有，若是完成，江湖可就岌岌可危喽。”

“南疆那个家伙不知跑到了哪里，很久没见他出现了。”

“剩余六个人中，青云掌教扶摇子的太上忘情恐怕也已经到了最后一步，就是不知道能发挥几分威力

天音禅寺的那个秃驴最近正值轮回，怕是不好过喽。

雪山大轮寺的三世达赖最近也破关而出，那六字真言不知修炼了几字。

哦，对了，倒是把司马云这个老好人给忘了，他可还欠我一壶好茶，等找到他，可不能让他赖账。

剩下那两个家伙一个藏在地府，一个远在东海，最不出名，却是最风生水起，未来三十年江湖走势恐怕会由这两人左右！

哦，对了，差点把他忘了，唐门的那个家伙也算半个，有意思，有意思，这么长时间居然如此低调，差点连我都瞒过了。”

“蜀中唐门，好啊，好啊，江湖不会寂寞，看来更有意思的还在后面！”

“不过地府里的这只鬼，好像要动了，前些时日遇见的那魔魁，飞僵恐怕就与他有关，看来其要下一盘很大的棋局，我有些拭目以待。”

杜坤听得晕乎乎，讶异问道：“老头，你魔障了，胡言乱语什么呢？”

老人端起茶碗，一口饮尽，“你不用理会这张棋盘，安心练你的轻功就是，你这辈子也就只能练练这保命的本事，好让自己活的长一些。”

杜坤听到此话瞬间就急着喊道：“不行，你可还没交我绝学呢，不能耍赖！”

“教了你也学不会，白白浪费时间！”老头仔细的看了看杜坤，不屑的摇了摇头。

“你，你，我跟你拼了。”

看到杜坤一副死缠烂打的无耻样子，老头终还是败下阵来，头疼的说道：“去，那边有一截树枝，你什么时候能用这树枝使出剑势，我便教你。”

杜坤脸色难看的将那根仅仅半尺长，仿佛一碰就会两段的树枝捡起郑重的别在腰间，冷哼道：“你等着！”

老人讥讽道：“可别让我等个几十年，等不起。”

杜坤一拍桌子，“才吃过我的面，就过河拆桥了？！”

老人正要说话，脑袋被一样东西拍了拍，转头一看，是自家闺女拿烟袋敲他，他何等谋略心机，顿时了然，哈哈笑道：“知道啦知道啦，放心，我不想死就可以不死，怎么也要活到亲眼看你出嫁那一天的。”

然后老人就被一根烟袋给拍飞。

倍感解气的杜坤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赞叹道：“果然是女中豪杰！敢打这该死的老头，我现在有点佩服你了！”

杜坤突发奇想，冷不丁自说自话起来：“你这样有个性的姑娘，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夫君？只不过他好像有婚约了，不过娶两个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然后他也被打飞出去。

老头坐在地上，自己问自己：“那地府中的鬼既然已经落子，要不我还是去再看一看？”

听到头顶冷哼一声。

老头儿叹息道：“女大不中留啊。算了，这江湖已经够乱的了，我何苦做这个出头鸟。还是跟那个臭棋篓子较劲，比较实在。看看他还有什么可以输给我的。”

站起身，拍了拍尘土，笑道：“闺女，你等着，我给你做面去。”

无缘无故被抽了一杆子的杜坤忙不迭嚷道：“给我也来一碗！”

那老头根本就没搭理他，这让杜坤有些忧郁了，有些想念和唐枫一起蒙面打劫的日子了。

北风呼啸，百草折枝，寥寂的夜空仿佛泛起波纹的水面。

“咕！咕！”

一道洁白的光影不断在低空盘旋，似乎在寻找那似曾相识的游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