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欣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也是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

齐辉沉默着，整个餐桌上没有人说话。

董健忍不住却先开了口，“杜总，能不能留下这五百万？让我们缓一缓，下半年还给你们？”

杜欣一脸的无奈，“齐总，事发突然，我们也没有应急准备，国有企业就是这样，条条框框太多，而且都盯着这块肥肉，鸡蛋里还想挑骨头，我们不得不防啊。”

齐辉也很无奈，“杜总，说实话，我们现在是真的拿不出五百万啊……，公司刚刚搬了新家，新建了大型的仓库，光买地就花了几百万，还招了新员工，购进了新的网络设备，你今天突然过来，让我去哪里弄五百万啊……”

杜欣也觉得不好意思，“齐总，我知道你有难处，我们之间也有协议，但中国的事情就是这样，法律是法律，人情是人情，如果我跟冯总出了事，这笔钱你们照样拿不到。”

董健笑道，“杜总，你不是吓唬我们吧？真有这么严重？”

杜欣道，“不得不防啊……，齐总，再想想办法吧，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而且这件事我们也通知过京城的叶总了，他也希望你能理解。”

齐辉刚想说叶总的事，没成想被杜欣抢先摆了出来。其实叶总也不过是个幌子，谁还能真的去问问他到底是说了还是没说？

不过齐辉想了想，自失的一笑，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多说也无益，只是现在这个时候西平控股釜底抽薪的确是让自己腹背受敌，捉襟见肘啊。

琳琳有些同情的望着齐辉，她也知道西平控股这么做确实是不地道，觉得理亏，可国有企业就是这样，上面的命令谁敢不听？

她几次起身为齐辉几个人倒酒，无奈众人都没有了谈话的兴致，整顿饭异常的沉闷。

吃过饭，杜欣让黄成功去结账，哪只齐辉刚才上洗手间的时候已经顺便结了。

杜欣觉得难为情，招呼黄成功和琳琳收拾东西自己去找住的地方，齐辉过来把房卡放到了他的手里，还吩咐鲁大明把杜欣他们送到圣地亚哥酒店去。

杜欣推辞道，“不用了齐总，这样多不好，我们……”

齐辉一笑，“杜总别客气，房间已经订了，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我知道你也有难处，所以就不要推辞了，我们上次去西平你们招待的很好，这次我们也该尽尽地主之谊。”

杜欣点头，“老弟不强人所难，胸怀宽广，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几个人下了楼，齐辉亲自为杜欣打开了车门，“杜总慢走，你们的要求我会尽快满足，但请给我几天时间，我来想想办法。”

杜欣握着齐辉的手，“齐总抱歉啊……”

汽车走了，董健骂道，“什么东西？他们这些国企都是些什么玩意？以后永远不跟国企打交道。”

郭旭问，“睿翼那边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还不是跟我们想的一样……自高自大，自以为是，屎壳郎拴在鞭稍上，还以为自己腾云驾雾，不知道死在眼前了……”

董健就是这个脾气，看着不顺眼就气不打一处来，总要实话实说。

齐辉道，“时候不早了，咱们都回家吧，想想办法，一个人是死的，两个人是活的，我相信这点问题难不倒我们，怕死就不上前线了，对吧……？”

王雅彤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她知道这种场合，需要男人们做主，自己不应该插话，而且她也知道此时此刻齐辉的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资金全部投入了，已经没有了回旋的空间，原本还指望着西平控股的二期融资能够尽快到账，哪里想到现在连第一期那些人也得要回去。

五百万......，到哪里去找？而且还有商会和银行的两百万借款，他们自己的钱还交了房子的首付，还是一买就买了两套……

原本他们还在憧憬着未来的美好生活，等新房子下来，两个人就可以风风光光的结婚。没想到……，形势急转直下，彤辉网络一下子就到了生死的边缘，齐辉可能又会变成一个穷小子，而自己永远也成不了公主，依然是那个灰姑娘。

即使现在他们退了房子，能不能要回首付款还在两说，可是那点钱，也不够五百万啊，还差的太远。如果，齐辉退了房子，卖掉自己手里的股权，重新变成一个穷小子，照王雅彤对父母的判断，他们是断然不会同意自己嫁给他的，难道自己真的要屈服于父母？难道她和齐辉的爱情真的就会这样无疾而终吗？

王雅彤胡思乱想，她挽着齐辉的胳膊，两个人都一言不发，默默的向前走。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如同就是彤辉商城的现状，看似欣欣向荣，一切顺利，但因为自己根基不稳，时时处处都潜藏着危机。

彤辉商城难道真要胎死腹中？难道创业真的如此艰难，连自己拥有多于常人十年的人生经验再加十年的前瞻眼光都无法越过这最初的一关？难怪很多人说，创业难，难在第一关，很多企业死在了A轮融资的路上，也就是倒在了黎明之前。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二人竟然都不觉得累。终于到了王雅彤家的门口，齐辉长舒了一口气，“到家了，我走了……”

王雅彤有些不忍，“你不要太伤心，别忘了天无绝人之路，不管怎样，我都会支持你，和你在一起的。”

齐辉点头，抱抱她，“好啦，回去吧，时候不早了，我也早点回去了。”

齐辉站在那里，看着王雅彤转身离去，直到她消失在黑影之中。

他不敢想象，也许她有一天真的就会这样转身，而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齐辉慢慢的向前走，脑子里飞速的旋转，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睿翼这边如果还是陶跃，可能自己还有商量的余地，也许做做手脚，还能度过难关……，要是张冰洋还在自己身边，要是穆箐雅的老爸不是得了重病，或许他们都能想出一点办法吧……

现在这种情形，埋怨是没有用的，他完全可以拿着西平控股的投资协议，去法院起诉他们违约，不但这五百万不给，剩下的五百万也得按时到账。但是，能吗？西平控股是国家级的大型光伏产业集团，现在因为中美之间的贸易摩擦，已经惊动了外交部和商务部，他齐辉能有几个胆子，虎口拔牙，就像杜欣说的，即使他和冯朝阳出了事，这笔钱他们也照样拿不走。

这话不假，中国的国情就是这样，这种念头想也别想。

那该怎么办呢？他还有其他的好朋友吗？能拿的出五百万？开玩笑吧，现在是2004年，海城的人均工资还不到两千，一套房子才三十万，五百万就是将近二十套房子的价格。

关键是他现在所有的钱都在用，如果给他一些时间，或者说到了年底，说不定一千万也拿的出来，但现在这颗突如其来的炸弹从天而降，原本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让他手足无措。

他默默的走着，来到了立交桥上。望着川流不息的车流，齐辉点了一支烟。

他慢慢的吸着，心里盘算着，他知道很多人生逢绝地都会万念俱灰，选择从桥上跳下去，但他不能，也永远不会这么做，这样去死，毫无意义，也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家中的亲人和身边的朋友。

青烟慢慢的升腾，齐辉捋了捋头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或许这个人能够帮助自己走出困境，绝处逢生……

他马上扔掉烟头，拿出手机，找到那个号码，拨了过去，等待，时间真的好漫长，一秒、两秒、三秒，无人接听。

齐辉挂了电话，再次点燃一支烟，他相信那副名联，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有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等待，继续等待，他相信她看到自己的号码一定会打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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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