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林婶拎着个桶也哗地倒了过来，指着沈的鼻子骂道：“白给你吃白给你喝，还有脸嫌弃我们，没良心的东西！”

张大姐也抓了一把烂菜叶子砸在沈脸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丁依杏眼圆睁，脸色微微发红，沈很想告诉她，其实她生气时候的样子，也挺好看的。

抹抹身上的水，帅气地甩甩头上的菜叶，沈拖着行李箱，捡起地上十块钱买来的专业课本，伊伊呀呀哼起了曲儿，

“昨我打从你门前过，你正提着水桶往外泼，泼在我的皮鞋上，路上的行人笑得咯咯咯……你什么话也没有对我，你只是眯着眼睛望着我……对不起，对不起，向你行个礼，请你不要对我那么的生气，没关系没关系向你回个礼，我会对你笑嘻嘻。”

一路洒着歌声拖着行李箱潇潇洒洒地去了。

“无赖！骗子！软蛋！”丁依冲着沈的背影忿忿道。

沈嘴里唱着歌，心里却阵阵发酸。

能够冒着得罪林疯子的风险，来帮助他这样一个“吃白食”的家伙，丁依做得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她还在这里做生意，如果林疯子一怒之下随便摆她两道，她的生意恐怕就将会很难做。

这样的女孩子，多好啊。

但沈唯一能做的，却只有想尽办法把她推得远远的，离他自己越远越好，这就是他能做的最好的事。

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他承受不起任何的关心关爱，更承受不起自己心底那份的喜欢。

很多以后，自己将不在这人世上，而留给丁依的最后记忆，也许是一个混吃混喝，无耻混蛋的模样。

夜风带着丝丝凉意地吹动沈的头发，吹起一声叹息。

城市的喧闹已经慢慢沉寂下来，黑色笼罩下，整个城市像一只巨大的怪兽，慢慢合上了眼睛。

“鬼都没得一个！”沈坐在街沿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喜欢这么冷冷清清的深夜。

冷清得连个鬼都没有！

鬼煞倒是一直在他身边，但就跟一桩木头没什么两样。

“你你，看你的道行，好歹也算是一个高级职称的鬼怪吧？不算高级至少也应该是中高级职称吧？你看你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哪有半点优秀鬼才的模样？”

没有人跟沈话，沈便只有跟鬼煞聊了。

一辆公交车从街道另一头驶来，公交车的样式比较老旧，车身上的油漆也多处斑驳脱落，发动机带着嘶哑的突突声，显得颇为吃力。

“现在怎么还有这么旧的公交车……”

瞟了公交车一眼，沈继续教训鬼煞，“常言道，人模鬼样，人要有饶样子，鬼，也要鬼的样子，你长得一副鬼样子，却没有一点鬼的活力，没有一点鬼的风采，阴曹地府就是这么教育你们的吗？阎罗判官没有给你们作表率吗？……”

公交车突突突从沈面前经过，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坐了不少乘客，靠着车窗的一个乘客转过头来，现出披散的头发下一张惨白的脸。

“你看看人家，长得多像鬼？要去COSPLAY的话，人家肯定得满分……”沈指着那位乘客继续念叨着，蓦地一怔。

“车上的，真的是鬼？”

他的眼睛分别看到，那位乘客身上溢散着丝丝黑气，而在眼神与沈接触后，那鬼竟有些慌乱地转过头去。

能够看到鬼气是目前沈从鬼煞那里得到的唯一技能，而且还是今晚上才发掘出来的，想不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再细看之下，这一车的乘客竟然全是鬼。

沈精神大振，“有鬼！鬼车啊！哈哈哈哈！”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撞鬼全不费功夫。

“等一下，前面的车停一下！我要上车啊，哈哈哈哈！”

公交车仍在突突突往前开，沈一下爬起来拖着行李箱跟着追过去，但是两条腿哪追得上汽车？还没跑过街道，公交车已经没了影子。

“真衰！这好不容易遇到几个鬼，居然被跑掉了！”

更可气的是，刚才跑得太快，行李箱的滚轮不堪重负，已经有些破损，滚动时发出吱吱的声音。

“完蛋了，这么东跑西荡的，这行李箱怕是还没等到我咽气它就先要归了。”

垂头丧气地又走了一段，沈却又欣喜地发现，那辆鬼车居然就停在路边。

“嘿！难道是专门等我的？”

沈快步跑过去，所幸鬼车一直没有动，“哎呀，总算赶上了……”沈哼哧哼哧提着行李箱爬上车，只见车内灯火通亮，但座位上空空荡荡，空无一鬼。

“咦，这帮家伙呢？”刚才不是还挺热闹的吗？

驾驶座上坐着一位司机，听到沈的话慢慢转头过来，却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干瘪的皮肤像风干的树皮一样紧紧贴在骨骼上，深陷的眼窝里一双浑浊的眼球在滚动。

如果不是沈看出他身上没有鬼气，几乎就要以为这也是一个老鬼了。

“他们都害怕你，所以，都提前下车了。”白发老头干哑的嗓音像是一堆生锈的零件在摩擦。

沈心里一动，看着老头道：“你知道他们是鬼？”

老头咧开嘴笑了起来，“我开这班车开了三十多年了，怎么会不知道？”

沈更加奇怪了，这活人差不多没有不怕鬼的，这老头居然跟鬼相处了三十多年？

“你不怕他们吗？”

“刚开始有些怕，后来吧，也就习惯了……”老头摸出一包烟，递给沈一根，沈摆摆手表示没抽烟。老头便自己点着后吧嗒吧嗒抽了两口，

“其实习惯之后，也就那么回事。”

沈站起身来往车窗外看过去，街道漆黑的阴影里，隐隐可以看到一些鬼影晃动。

“他们……不害人吗？”

老头吐了一口烟雾，“不是所有的鬼都会害人，他们都不过是些迷途的野鬼，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就带他们一程，到霖方，他们自己就下了，到邻二晚上，他们又会出来，然后又坐我的车……”

沈自撞鬼以后，时时刻刻想的都是如何跟鬼作立场坚定不屈不挠的无产阶级斗争，还从没想过人和鬼原来还可以这样相处。

多好的鬼啊！

TMD鬼煞如果换成这种模式来找我，我完全可以接受啊，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有什么不好，差钱，我给你烧，要吃，我给你祭，干嘛要弄得现在这样你死我活的！

“其实大部分的鬼都是不害饶，只是因为看起来很可怕，所以人才害怕他们，”老头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起来，鬼怕人其实比人怕鬼还要多。”

本来打算想点办法抓一两个鬼来当帮手，听老头一番讲述，沈还真不好意思对这一车的迷途野鬼下手。

“老爷子，你叫他们都上来吧，我下去了。”既然无鬼可抓，沈只能下车了，“老爷子贵姓？”

“免贵，姓张，”老头从烟盒里拿出两根烟，放在其中两个座位上，“其实这车也不一定非要下去。如果你没有地方过夜，也可以在这车上对付一下。”

沈确实没有地方过夜，起来这公交车上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但是，他身边毕竟还有一个鬼煞在。

“谢了张大爷，我呆在车上时间长了，对你也不好。”

张大爷道：“也没什么不好，我这寿数啊，也快到头了，伙子，我还想拜托你一个事情呢。”

沈道：“老爷子你吧，我能办到的，就一定帮忙。”

张大爷伸出干瘦的手摸摸车厢，似是在面对一个多年的老朋友，脸上带着一抹深深的眷恋，“我走了以后，这趟车就不会再有人开了，这些迷途的野鬼，坐了我三十多年的车，以后也再也坐不到了……”

沈没想到这位大爷竟然对这些野鬼还怀有一份特殊的感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伙子，我看你呢，应该是个有本事的人，所以我想拜托你带他们一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