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红眼看着叶窈窕洗完手后进了屋，这才担心地问叶建国。

“没事，窈窕不去镇上那小子见不着，你别管怎么的都不怕。”

叶建国一张脸刀刻斧凿般深刻，唯独一双眼睛跟叶窈窕一样圆而大看人的时候炯炯有神，甜水村的人常说他看人眼带精。听自己男人毫不犹豫地说没事，林红不由安心不少。只她一想起打听来的消息就又有些焦虑了。

当初叶窈窕高中念了半年就辍学，跟公安局稽查队队长的外甥张阳有关。

这个张阳父母是镇上食品厂的职工，家里有点关系就喜欢找男同学打仗再逗弄女同学，叶窈窕长得漂亮人又傲一下就入了张阳的眼。

叶窈窕上学的那点时间，张阳就总搁学校里纠缠叶窈窕。叶窈窕一气之下就不念了，叶建国和林红也是因为这件才没要求叶窈窕一定要拿到高中毕业证书。

知道这事儿的，除了魏子健之外，还有比叶窈窕辍学还早的胡丽。

才从杂物房里出来晒太阳的叶宸正好听见夫妻俩这一番话，不觉皱了眉头。他旋即想起叶窈窕那张俏生生的脸又觉得这很正常。叶宸若有所思地瞥了眼叶建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一家子把自己当成是刁德一，设好了套让自己往里头钻呢。

叶宸冷笑一声，等听见林红又开始絮叨便转身回去。不过，他没躲开而是待在叶建国夫妇看不到的地方继续听着。

毕竟是在自己家，处了怕叶窈窕听见烦恼，林红根本就没想过防备谁。再说叶宸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自家儿女救下了他，他难不成还能害了他们家不成？如果叶窈窕知道自己妈这样想，只怕会唏嘘自己个的妈太善良。虽然这年头很多人都淳朴善良，但这其中绝对不包含叶宸。

叶宸鼻子一痒，转身进了屋子没再听下去。

只要涉及叶窈窕，林红立刻就没有大大咧咧什么都无所谓的脾气。她还在黏黏糊糊想不开：

“窈她爸，万一他要是找到咱们甜水村呢？我可听说他家革wei会主任还有些瓜葛。”不

现在革wei会统管一切，甭看叶家在甜水村有头有脸，如果硬扛还真不一定扛得住。

“你也不用盘心，咱家是烈属。有三弟的军功章在，甭管是革wei会主任还是稽查队队长，只要他们要是敢胡来，我就去市里告状。再说，市里头还有三弟战友呢。”

林红一听叶建国提起小叔子，不由沉默了起来。叶家老三那是整个甜水村的骄傲，搁富县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叶家老三？如果老三不牺牲的话....

林红的眼眶渐渐湿润了，一年一年这么过下来很多人都忘了今天的安逸是老三这些铁骨铮铮的汉子打下来的。不过，他们要是忘了，她会让这些想起来！她不会让人欺负窈窕，谁都不能欺负窈窕！

窈窕...窈窕是她的闺女！

沉默半晌，林红狠狠擤了一把鼻涕又甩开，发狠：“还有你我呢，谁要是敢欺负我们窈窕，我跟他拼了，反正我都是半截身子快入黄土的人了！”

叶建国难得露出笑容：“哪里要你女人家上前了，别担心了，窈窕说你唠叨我看就没说错。”

林红没说话，只是梗着脖子仰头吸着鼻子闭上眼睛把仅有的泪水统统逼回眼眶。

“老叶，我没说大话。我林红要是护不住窈窕，我...我就跳大河去！”

当初叶窈窕捞上来快没气的时候，林红是真的要去跳大河的。要不是芎瞎子拦下来说了那么一番话，叶窈窕醒来也是个没妈的孩子了。

叶建国哪里不知道自家女人的心思，他嘬了一口烟袋，磕了磕干巴巴挤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这毛病又出来了，一会儿窈窕出来看见又该说你了。”

林红忙拿脚把面前湿哒哒的一团团进土里，做完还要看看叶窈窕门口的布帘子动没动。等确定叶窈窕没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却正好对上叶建国歪着嘴角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笑。

林红狠狠瞪了一眼自家男人，又悄默地抹一把面颊揉搓掉才爬的红云。

这个口硬心软的老娘们儿！

夫妻这么多年叶建国还不知道她？眼看着女人手忙脚乱的狼狈样儿，寡言的叶建国干巴巴地安慰：“你对窈窕好，窈窕又不是不知道，这孩子现在懂事的很哩。”

“是哩。她爸，咱窈窕现在也咬文嚼字做文化人哩，”

提到这个林红就欢喜得不行，叶建国同样满意。

“窈窕打小就聪明，她要是想学肯定比那几个知青强。”

“是哩！”

夫妻两个絮絮叨叨说着话渐行渐远，留下个才出来的叶宸正好听到后头这句夸叶窈窕的话。

叶宸：这家人真是了不得，演戏演得跟真的一样，这都快要赶上老头子的小老婆了。

叶宸又想起叶建国夫妇刚才提到的张阳，隐隐听见好像跟稽查大队跟革wei会有关联...叶宸拉扯着伤口隐隐地疼，心思一点儿没再这上头。如果是革wei会主任的话....

呵呵，正愁没什么事儿能扯上姓魏的呢！现在不正好有个合适的理由？看来小村姑长得好看还是有好处，这么偏僻的地儿都能同姓魏的七拐八拐扯上边儿。

虽然如此，叶宸却不想让姓魏的知道他已经来了甜水村。虽然老头子十有八九知道了，但是叶宸相信老头这点儿分寸还是有的。想到京里的那些人和事，叶宸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甜水村的事情他要抓紧，姓魏的他也要让他尝尝苦头。

到了冬天，甜水村的人三三两两会聚在一起嚼嚼老婆舌，赌一把一分钱彩头的。叶家的人没这些爱好，比起做那些没用事更喜欢在家里找事儿做。

等到了腊八这天，叶家锅屋里头罕见地摆放了芸豆、红豆、豇豆、大黄米、核桃、大枣、南瓜子....甚至还有油亮红润的栗子。

这些都是听说叶窈窕腊八要做腊八粥后，叶家人给积攒下来的。

从前叶家也做，不过没这么多花样儿。林红不过是略弄个一两样的再，放一瓢水熬得跟干饭一样下不去汤勺，到了第二年，添一锅水又弄成照人影的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