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慈连日来的坏情绪就这么突如其来的爆发了，用了一种比吵吵闹闹更为偏激的方式，她自己却没有因此而觉得好过一些。

她后知后觉的发现，其实自己在开口第一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失控了。

她本来不想提裴安，不想因为触怒到那个男人，而将余下百分之八十的不可能都变为可能。

可是结果，她还是有意无意的将裴安当成了托辞来宣泄自己压抑了很长时间的脾气。

陆时顷沉默了很久，开口时声音愈加暗哑，“南南，你是在责怪我这段时间对你的冷落。”

这一次，是肯定的口吻。

“不敢，不敢。”南慈冷声冷调的否认，“是我无理取闹了，忘了体恤陆先生有多辛苦。”

她越这样凉薄的讽刺他，心底里越是荒凉。

她住进陆宅两个月，半步都没离开过，可是那个男人回来的次数却是寥寥可数少之又少。南慈就算再不忍轻贱自己，始终都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陆时顷丢弃在笼中的雀鸟。

“陆先生肯用这么华丽的笼子来圈养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好意思责怪你呢？”她说得没惊没澜，但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离崩溃只差一线，“我呢，就是应该本本分分的，等陆先生高兴了，来我身边逗上一逗，不高兴了，就任由你漠然置之。”

“南南，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南慈听得见他一成不变的声音，却听不出他的情绪。就是这句乍听上去很像是敷衍的安慰，愈加刺激了她的神经。

“这段时间？”南慈冷冷戚戚的反问他，“不知道陆先生说得是哪段时间？”

“如果说得是这两个月，那我现在就可以说一句没关系，但是如果陆先生所指的是我在监狱里的那四年，用这一句委屈，就想安抚我所遭受过的种种痛苦，你做梦！”

说完，她顺着门棱缓缓滑了下去，然后，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控制不住的大口大口呼吸，那些痛楚在记忆里不断翻涌，而后向她席卷而来，夺去了全身的力气。

南慈所有的话倾尽而出，电话那段沉闷无声，只觉得空气停止流动，撕扯着心跳。

在认识这个男人悠悠长长的将近二十年间，像这般不管不顾的宣泄暴躁只有两次，上一次，就是六年前她从南明大火中醒来在医院里那次。

时隔太久，她已经不太记得清当时是如何嘶吼、怒骂甚至拳脚相加。她只知道，恨一个人只会让自己越来越虚弱，就好比现在，她什么都做不到，只能不断挖开自己血肉模糊的伤口，去疼痛他。

南慈陷在这种极端的情绪中失去了感官知觉，她低低弱弱的声音流进陆时顷的耳间，更像是一种很绝望的哀求，她说：“陆时顷，你放了我吧，我爱你很疼，但是恨你更疼。我会疯的。”

“南慈！”

陆时顷从喉骨中挤出她的名字，南慈隔着电话听到他极为克制的喘息声，随之是回归寒冽的声音，“你可以疯，但是不可以离开我，半步都不行。我不允许。”

男人字字之间的寒意、残忍和不容置喙，让南慈整个身体狠狠一颤，她这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她拼命克制住自己，声音是闷顿的平静，“我弄不明白，也不想弄明白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宿怨，但是如果我在陆先生心里还有这么一点点份量，就看在裴安帮助过我两年的情分上，别让他重蹈我的覆辙。”

“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男人沉沉淡淡的问。

“是的。”

“南小姐，你欠他的这份人情，我可以替你还给他。仅此一次。”

陆时顷不再多说，挂断电话，隔着模糊的车窗，看着天空中决堤的大雨，心里是密不透风的压抑。

于是，再度点亮电话屏幕，发送出一条短信，“很快都会结束。南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