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立峥摇摇头几分无奈。

这个女子给人的惊奇实在是太多了。亏他在看到她县试倒数第一的时候还特意上了趟五曲隐屏峰，却不曾想第二天的武试，这个人就拿了个正数第一过来。

文试倒数第一，武试正数第一。

这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不用出门段立峥都能想到外面到底会乱成什么样子。

他再次放下笔，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冷茶。

“少爷，小人再给你倒杯热的吧，”小厮道。

段立峥摇摇头，对他而言这茶冷的刚刚好。他继续问道，“这消息，娘知道了吗？”

“知道了，”刚刚还一脸亢奋的小厮声音小下来，“夫人昨天也有吩咐其他人，让结果下来了立即通知她。”

“娘怎么了？”看着小厮一脸的难言之隐，段立峥问道。

“夫人她……”小厮嗫喏道，“当时砸了茶碗。”

“这样啊，”段立峥注视着手上的茶盏。

“夫人本来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后来有人上门恭喜了，”小厮抬眼看了眼段立峥，“夫人就没再说什么。”

“恭喜？恭喜什么？”段立峥问道。

“恭喜段家又出了一位案首。”小厮道。

段立峥闻言怔住了。

……

……

段家大宅里，秦氏所住的院子要比段立峥热闹许多，众多下人来来往往。

而今天，虽然不逢年过节，但秦氏所在的院落却变得更加热闹。

县试武试的榜单已经写好，张贴在了县衙前，而就在榜单张贴后到现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秦氏已经迎来送往的十余波客人，听到了不下余二十多次恭喜。

其中大部分是些不远不近的亲戚和好友，听到风声，前来想要凑个热闹，顺带打波秋风。

当年段立峥中案首的时候，前来道喜的人，无论远近，秦氏都封了一个极大的红包。

而现如今，看到特意跑来恭喜的人，秦氏心里怄都快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

秦氏坐在正屋里，只觉得脸都笑的快要僵硬。

入夜，外面已经越来越冷，而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比室外的寒风更冷。

恭喜，恭喜……恭喜什么？自然是恭喜英国公府的朱九小姐拿到了县试的武试案首，听说朱小姐和段二公子有婚约，这般能中案首的媳妇可是世所罕见，段家得此良媳，有什么道理不开心？

开心？看着前来贺喜的人脸上个个如有荣焉的神情，秦氏只觉得是一场天大的笑话。

县试案首？她也配？

女人做案首？全天下都没有过的事！天知道多少人只是把这当一个稀奇来看！

恭喜那样一个地位低微，抛头露面，被世人评论，毫无女德可言的女子成为自己儿子的妻子？

丢人都嫌不够还恭喜？

在她眼里，那些恭喜只是嘲讽，她怎么可能感到开心。

武试的事情秦氏并不懂，但自己的儿子拿到县试的案首尚且苦练多年，朱九一个弱质女流，怎么可能拿到案首。

其中必有猫腻。

秦氏本来对这个卑贱的女子并不关心，但现在听这些来恭喜的人的口气，居然把朱九这个丫头和自己的儿子绑定到了一起？

等以后这女子舞弊的事被揭露出来，岂不是还要影响到自己儿子的前程，污了段家祖宗的清名？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各种想法混在秦氏的脑海中，让她感觉乱糟糟的，就在她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独自坐在屋中茫然的时候，外面的周婆子急匆匆过来道。

“夫人，大小姐闹着砸了不少东西，你快去看看吧。”

秦氏长微惊，但瞬间想通了关节，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往段芷云的院子而去。

……

……

段府因突如而来的一个消息变得热闹起来，但这份热闹不光是属于这一个府邸的。

今夜，热闹是属于整个徽州城的。

月亮越升越高，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宽阔的宁祥大道上，原本应该是无比静谧的画面。但现如今街边到处都是人，黑压压一片。

往常这个时候，徽州百姓不是在自己家中享受天伦之乐，就是三三两两聚在酒楼赌坊瓦舍寻欢作乐，街边鲜少有这么多人。

百姓们聚在街边不愿散去。

因为之前参加武试的考生们回城了。

武试结果是在城外紫阳书院五曲隐屏峰下得出的，评判结束，当场写榜，再由衙役快马送回城内，在县衙门口张贴。

所以徽州的百姓知道了消息，但还没有见到消息里的人。

因为考生要等在原地，等考官评判顺序写榜，所以在比试结束后还要在五曲隐屏峰下待上一段时间。

考生没有回来。而之前去现场看热闹的人已经带着满肚子的八卦回来了。

那些人在酒馆茶馆一通唾沫横飞，整个武试的过程就全都传了出来。

往年武试结束，也总有百姓会在路边蹲守回城的考生，更有那榜下捉婿的人家，连夜就把人给绑走了的。

没有去现场的家人和师长也会等在路边。

但今年，路边的人格外的多。

徽州城的正门久违的打开了。

平素百姓进出都是走侧门，但这次是两扇大门洞开。

这是对县试武试考生的尊重。

上一次开正门，还是晋阳公主入城的时候。

月色如水，夜风微凉，大道之上，众目之下。

有三三两两的马车和人影，出现在了城门外。

武试的考生清晨出门之时，整个城池都在沉睡，而到了晚上，整个城的人民都在等待他们的归来。

坐在马车里的考生掀起车帘，走在路上的考生情不自禁整理仪容。

经历了一天的拼杀，武试的考生们纷纷回到了城内。

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所幸国试有自己的防护措施，每人身上的伤看上去都不重。

路边等待的师长和家人在人群中搜寻，与回来的考生相见，场面顿时再次嘈杂起来。有考生受伤后满脸低沉，朋友家人上前关心，有的考生不平愤怒，书院师长严厉训斥，有的考生面露喜色，与同窗抱在一起，旁边师长勉励不已。

一辆铺陈简单的马车出现在人群后，慢慢驶入城中。原本交谈拥抱的人们纷纷停下，目光投到这辆马车之上。

街道两旁渐渐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