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

乡试高中经魁的男子如此说道。

朱玥怔怔看着说出这句话的鱼斯年。

车外鼎沸的人声，和车内男子沉静的神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马车外是因为刚刚的消息彻底被点燃的人群。

是因为那个女子的消息而被点燃的人群。

而车内男子脸上的神情是那么的认真，仿佛说着再自然不过的事。

朱玥看着鱼斯年，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他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问老天爷，女人为什么没有别的活法。

然后他说，有的。

他当时为什么会这么说？

朱玥看着清瘦男子平静如湖水的双眼，心头微动。

她闭眼感受着群山的震动。

执戟舞、骑射、断剑……还有解元。

奇迹吗？

朱玥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这里的震撼久久难消。

她原本以为女子只能在家里绣花，她最大的梦想是恢复容貌，认为容貌是一个女人的前程。

但此时她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另外一种活法。

不管她承不承认，接不接受，不管众人承不承认，接不接受。

整个徽州已经震动。

马车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五曲隐屏峰已经近在眼前。

贵人们纷纷走下马车，但此时人群中再起骚动。

因为一下子涌来的人实在是太多，山下原本常驻的滑竿显然是不够的，有不少世家贵族的护卫为了争抢滑竿险些大打出手。

“好了，上山要紧，万一赶不上打完了怎么办！”人群中有人大喊。

大部分的世家子弟犹豫了一下，只得选择屈尊降贵。

朱玥等人自然也没有滑竿，司徒高义愤恨地瞪着坐着自家预备好的奢华滑竿被抬上山的慕恪之，随后悻悻地低下头，和朱玥等人一起往山上爬去。

“这场景，也是破天荒第一遭了，”司徒高义一边爬山一边感叹，口中啧啧有声，“你看那边，是余元县主，那边，是平阳小伯爷，居然也在爬山……”

“那边……”司徒高义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神情古怪地瞅着一个方向。

鱼斯年嫌他吵走在前面，听到司徒高义停了，回头看他一眼，“怎么了？”

爬的气喘吁吁的朱玥也抬起头。

“你看那边那个人，”司徒高义抬起手指向东南方，声音有点抖，“是不是有点眼熟？”

朱玥随他的手指望去，只见是一位孤身一人的年轻公子，年纪很轻，衣料的颜色鲜亮，在朱玥的眼里，看上去有点……轻浮。

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富家公子哥的样子。

然而鱼斯年在看到那个身影时也脸色大变，“这不是……”

“对吧，”司徒高义和他对视一眼，“看来我没认错……”

鱼斯年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这位居然混在民众群里，这到底是……”

此时那位富家公子哥像是注意到了这边的视线转过头来。

朱玥睁大眼睛。

背影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她却怔愣了一下。

周围的光线很是昏暗，他的脸看上去模糊不清。

但这位少年身上有种她说不出来的气质，这让他和周围的人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少年手中握着一把折扇，啪的一声打开，微微遮住自己的脸朝他们走来。

“郡王殿下，您在这里做什么？”鱼斯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人，无奈地问道。

对国试科举避若蛇蝎的新安郡王居然自己主动往紫阳书院跑。

难道是去看晋阳公主？但如果要见，可以上午就和晋阳公主同行，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混在民众里？

鱼斯年上下打量着新安郡王，眼中写满了疑惑。

新安郡王也有些尴尬，早先皇姑姑有问过他要不要去看，他以还有很多好妹妹要陪为缘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下午的时候他本在暮云楼歇晌午觉，但只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整个楼内的气氛就变了。

歌舞升平的暮云楼顿时变成了菜市场。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从温柔乡里被吵醒的新安小郡王出离愤怒，正要大发脾气时，听到了其他人的议论。

不如说整个楼内都在说一件事，他想不听都不行。

然后他就出离惊愕了。

等回过神来时就已经随人流走出了城。

连被玩乐时他打发到一旁的随从都忘记叫了。

“郡王也是来看武试的？”看到面前小少年神色变化不说话，鱼斯年问道。

正在出神的新安郡王回过神来点头，“是啊，凑个热闹。”

两人寒暄几句，而一旁的朱玥紧紧攥住手中的帕子克制着不要惊叫出来。

郡王……

那就是皇族了？

她第一次出门，居然不光是首榜的文曲星，连皇族都碰到了！

居然连皇族都对这场对战感兴趣？

朱玥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惊愕。

她的眼前浮现出那个永远神情平静，像是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妹妹的身影。

朱玥实在是难以想象，那样一个纤细的女孩子，居然还能引起皇族的关注。

朱玥一个迟疑，也许真的如人家所说，只是凑个热闹？

“这位是？”就在这时，新安郡王看着站在鱼斯年一边戴着高高帷帽的朱玥问道。

他抬头看着鱼斯年，“除了你那个师妹，你这个木头身边居然还有其他女人？还是说这是你家亲戚？”

朱玥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行礼，一旁的司徒高义先笑开了。

“喂喂，这位可不能小看，”司徒高义道，“这可是解元公的姐姐。”

他声音不大，但不光是新安郡王，连离得近一些的民众都朝朱玥看过来。

解元公的姐姐。

朱玥有些怔愣，这从何时开始，这变成了她的代号？

“段……哦不，今年不是他，”新安郡王摇了摇头，随后看朱玥的眼神都变了。

“那这位就是英国公府的人了？”

朱玥点头，用最规整的礼仪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周围看着她的视线也有了改变，这让朱玥的感受有些古怪。

之后的路程新安郡王也加入了其中。

所幸演武台离山下距离并不是很远，越来越多的人抵达演武台边。

朱玥神情复杂地朝那边看去。

然后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

一棵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