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松沐都来不及按下挂断键，便把手机匆忙往衣服口袋里一塞，给了女儿一个眼神，就快速往外走——

秦朵朵一怔：“爸爸，需要我过去吗？”

秦松沐头也不回地回答：“你就留在这里陪晓婉！”

当秦松沐打车（他的车还被陈丽娟保管着）赶到康复病区后，就三步并两步快速奔进三病区的老者病房。

此时，老者已经被平放在病床上了。他的神态很安详，再也不会因为呼吸不畅而无法平躺在床了。他以一种从容和淡定，并带着无限的希望告别了这个世界，也告别了自己的人生。

赵双这时几乎哭干了眼泪，紧紧偎依在王春来的怀里。

秦松沐缓缓靠近病床旁，轻轻整理一下老者的遗容，然后轻声地讲道：“冯伯伯，我代替晓婉过来送您了。我在您跟前发誓，一定会尽全力照顾好晓婉。您老就安息吧。”

第二天，忙碌一宿的秦松沐终于从康复病区又赶回了市一院的急诊室。

他在去重症监护室的走廊里遇到了张荣峰。

“秦主任回来了？”

“哦，晓婉的情况怎么样？”

张荣峰显然是一宿没睡，眼眶深陷，但却露出兴奋的光芒：“她已经醒了，正在跟莹莹和朵朵交流呢。”

秦松沐憔悴的面孔也散发出兴奋的光彩：“真的吗？太好了！”

当他推开重症监护室的房门时，方晓婉立即进入了他的视野。她的呼吸罩已经取下来了，露出了一副明眸皓齿的芳容，虽然还略显憔悴，但也难掩鲜活和灿烂的英姿，这让秦松沐几乎看直眼了，因为从鬼门关抢回来的生命在他的眼球中表现出从所未有的美丽温度。他看她的眼神就像面对失而复得的宝贝。

方晓婉瞥了一眼走进来的秦松沐，立即停止了她还虚弱的声音，淡漠的眼神里却噙满的激动泪水。

秦朵朵扭头一看是老爸，立即兴奋道：“爸爸回来了？快过来看看晓婉姐！”

秦莹莹跟秦朵朵坐在病床的同一侧，回眸一眼秦松沐，便缓缓站了起来，并拉了一下秦朵朵的胳膊：“朵朵，咱俩出去呆会吧，让你爸爸陪陪晓婉。”

秦朵朵会意地起身：“好滴。我一宿没睡，也该找个地方休息了。”

秦松沐的眼神一直盯着方晓婉，直到秦莹莹和女儿一起出去，也从来没跑过神。

方晓婉则慌乱地回避了他的眼神，把目光转移到了上面的天花板上。

秦松沐坐在了女儿原来的位置上，并把上身向前一俯：“晓婉你感觉怎么样？”

方晓婉沉默了一会，才轻声回答：“还行，就是下身没有知觉，头还有点晕，不知道麻药啥时能过劲？”

秦松沐心里一凛，便知道女儿她们一定对她解释说身体没有感觉是因为麻药的作用。但她既然现在还没有感觉，但恐怕真的不再有感觉了。

“哦，因为你的伤比较重，所以打的麻药量有很大。你要耐心一点。”

方晓婉终于把眼神重新锁在了他的脸上：“你刚从咱们的康复病区回来？”

秦松沐点点头：“嗯。”

“冯伯伯···不，我爸爸的情况怎么样？”

秦松沐心里一沉，赶紧掩饰道：“他挺好的，得知你已经没事了，显得特别兴奋。”

方晓婉的眼睛又湿润了：“我现在特别想他···想跟他通个电话报个平安。”

秦松沐赶紧阻止：“现在不行，你的声音还是这么虚弱，如果跟他通话时没有底气，会更让他老人家担忧的。”

方晓婉眨了眨大眼睛，突然讲道：“你知道吗···在我昏迷时···耳边好像一直有爸爸的声音在呼唤我快点醒过来···可我努力了很久···也无法睁开眼睛···爸爸他一定非常惦记我···”

秦松沐立即掏出手机并把上面的摄像头对准了她：“晓婉你要精神一点，我拍张你的玉照给他老人家发过去。”

方晓婉略显不安：“我这个样子让他看到合适吗？”

秦松沐莞尔一笑：“傻丫头，在你昏迷的时候，他老人家已经看过你了。而你现在的样子比他看你的时候好看多了。”

方晓婉心里一慌，不由失声道：“他老人家···是不是很担心···很害怕···”

“你放心，他是一个很冷静的老人，在听我解释你的伤情后，心里显得很踏实。如果不是他身体不好，就会亲眼看到你醒来之后才离开呢。”

方晓婉依旧显得心有余悸：“我真担心他老人家因为我而受到刺激···那我真是太不孝了···”

秦松沐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泪水：“你放心吧。只要他能看到你灿烂的笑容，那一切的担忧都会烟消云散了。你快冲这里笑一下吧？”

方晓婉只好冲着秦松沐的手机腼腆笑了一下。

秦松沐按下了这瞬间的快门，并把这张‘艺术品’永久收藏在自己的手机里。

“喂···你发过去了吗···我是不是很丑···”

“哦，发过去了。看你说的？这分别是一张美丽天使的玉照。当他收到了，肯定会无比欣慰的。”

方晓婉又不禁泪眼汪汪：“唉，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咱们的病区呢？”

“你刚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起码要康复一段时间呀。”

方晓婉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个刘合呢？”

秦松沐好奇道：“朵朵和莹莹刚才没对你说吗？”

“没有···朵朵刚才就讲述你是怎么抢救我的经过了···唉···我应该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呀···”

秦松沐不由嗔怪道：“看你说的？如果不是为了救朵朵，你也不至于差点丢了性命呀。如果非要说‘感谢’，那也是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方晓婉脑海里又回想起最后记忆的片段，不由感慨万分：“我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

“你的爸爸说你就是上天派下来的天使，怎么会轻易死掉呢？那个刘合可没有这个福气，当场就死亡了，而且死得特别难看。”

方晓婉不禁后怕：“唉，他为什么要那样丧心病狂···否则我也不会被逼得跟他同归于尽···”

秦松沐鼻孔一哼：“他不仅穷凶极恶，也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小人，为了一己私欲，居然两次谋害一个国家副厅级的领导干部，并致对方残疾。而且，他又疯狂敛财，早就是罪不可赦了。当他得知难逃法律制裁的时候，便发出了最后的疯狂。不过，他终究逃不过应有的惩罚。”

方晓婉双眼一闭：“如今你的清白已经得到了证明，是不是可以调回来，并高升一步了？”

不料，秦松沐淡然摇摇头：“我已经不稀罕曾经追求的那些东西了。因为有一个更重要的东西需要我去珍惜和照顾。我为了她，甚至工作都可以不要。”

方晓婉顿时愣住了：“你···你在说什么呀？”

秦松沐的眼神相当郑重地凝视她：“晓婉，我已经当着你爸爸的面答应照顾你一辈子了。为了你，我可以舍弃任何身外之物。”

方晓婉惊愕地望着他，纠结了很久，才轻声表示：“你为了安慰我爸爸，当然可以承诺一切。其实，我当初让你假扮我的男朋友也是为了安慰他。不过，你不能因为一个诺言真的付出自己一起吧？等我的病好了，才不用你照顾呢。再说，人家丽娟也不会答应呀。”

秦松沐顿时涌出了热泪：“晓婉你知道吗···当你出事的那一刻···我感觉就要失去比自己生命更重要东西一样紧张而发狂···直到那个时刻，我才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晓婉，请原谅我之前对你做的种种伤害吧。等你出院时，我会接你回家的。”

方晓婉的脸颊顿时绯红：“你···你胡说什么呀？你已经有了你的丽娟了，而我也答应跟刘庆峰好了。我俩各自都有对象了，怎么可以在一起呢？”

秦松沐迟疑了一会，才淡然讲道：“关于丽娟的问题，我会处理好跟她的关系。至于你那个新男友嘛，才仅仅接触两次，还没有感情呢。所以就赶紧断了吧。我想，只要我俩有勇气走到一起，就不会有任何障碍的。”

“不！”方晓婉断然地摇头，“我已经不爱你了，也不会辜负刘庆峰对我的情意。所以，请你千万不要伤害丽娟。对了，我的手机呢？我要让刘庆峰过来照顾我。”

秦松沐黯然摇摇头：“他是不可能来的。”

“为什么？难道就因为我受伤住院吗？他不会嫌弃我的，还答应帮我一起照顾爸爸呢。”

秦松沐表情有些尴尬，还不方便把她的真实情况告诉她，就在迟疑的时候，便听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他预感这个人是冲这间重症监护室来的，便停止了跟方晓婉的交流，而是回过了头。

咯吱！

房门被打开了，一张熟悉而美丽的面孔从门外探了进来。

“晓婉醒了？真是太好了。”

随着银铃般的声音，陈丽娟兴奋地奔到了病床边。

秦松沐一看到她来了，心里顿时纠结起来，并默默地站起来。

方晓婉则露出感激的神情：“丽娟姐，谢谢你过来看我。”

陈丽娟俯身抚摸一下她的脸颊：“晓婉既然称呼我‘姐姐’，就别跟我客气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挺好的，也许马上会出院。”

陈丽娟不由回头询问秦松沐：“真是这样吗？”

秦松沐为了安抚方晓婉的情绪，便含糊地“哦”了一声。

陈丽娟不禁欣慰道：“原来晓婉瘫痪不了了，真是太好了！”

方晓婉闻听，顿时花容变色：“你说什么？难道我要瘫痪吗？”

秦松沐心里一慌，赶紧摇头掩饰：“不会的···我当初只是有这方面担忧而已···你很快就会站起来的。”

方晓婉哪里肯相信秦松沐支支吾吾的解释，立即奋力动自己的身子，可是下身没有丝毫的感觉。

秦松沐立即伸手按住她的额头：“晓婉你别乱动。当心你的骨折的地方错位。你下身没有知觉的原因就是麻药没过劲儿嘛。”

方晓婉一呆，随即冷静了下来：“嗯，我也认为自己瘫痪不了，会耐心等待能够起来的那一刻。”

秦松沐黯然点点头：“那就好，你一定要耐下心来，好好养病。”

方晓婉这时显得很平静，那双大眼睛不停地在秦松沐和陈丽娟之间扫视，并发出了由衷的心声：“松沐哥，丽娟姐，你俩看起来真是天生的一对。我祝福你俩！”

陈丽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双眼湿润了，同时激动地点点头：“晓婉，谢谢你。”

就在这时候，秦莹莹回来了，不由望了望气质非凡的陈丽娟，有些呆住了。

秦松沐此时的心就像是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不由拉住陈丽娟的一只胳膊，并吩咐秦莹莹：“你先照顾晓婉，我要出去谈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