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边的树丛之中，慕云廷僵直着身子立在那里，俊朗的脸上表情极不自然。心里越想越别扭，他怎么做了这样的事情？有些话，果真是不能说。

“你好了没有？”他嗡声问。

秦瑟瑟有气无力道：“不好。”

“你快一些。”

“臣妾已经尽力了。”

“大概还需要多久？”

“这个怎么是臣妾可以控制的？”

慕云廷的嘴角僵了僵，他何曾想过，自己身为大周天子，有一天会跟自己的皇后在这样对话。

他别过头去，平覆了一下情绪。

身后的衣襟忽被人扯了一下。

他以为被树枝挂到了，转过身，见秦瑟瑟已经安好地站在他面前，衣衫也是整齐的，还咧着小嘴弯着眼睛笑。

他一张俊脸黑掉，“你又调皮。”

她指指不远处的小溪，“我去洗洗手。”

说罢，不等慕云廷说什么便提着裙裾跑了过去。

慕云廷扭头看了一下行进的军队，快速跟上秦瑟瑟，“你小心一点，别冒冒失失的。”

秦瑟瑟拢好衣裙，蹲下洗了洗手，又跑到上游一点地方，掬了些水准备喝。

慕云廷见状制止道，“别喝！”

“为什么？”

他走过去，查看了一下四周，亲自掬了些水凑到鼻端闻了闻，“万一有毒呢。”

秦瑟瑟说，“岸边水草丰盛，你看下面还有鱼在游，一定没事。”

他这才点了点头。

忽然，山道上传来一阵骚动，隐约还听到有人喊着“捉拿刺客”“护驾”之类的话。

慕云廷眉头凝住，“出事了。”

秦瑟瑟擦了擦手，“咱们快去看看！”

山道上，慕云廷乘坐的车驾上插着数十支箭矢，车顶更是被一块铁锤击中，车身几乎破碎，随车的侍卫还两个受了伤。

他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心惊，不觉握住了秦瑟瑟的手。如果刚才不是秦瑟瑟肚子痛要方便，他们坐在马车上，想必已经非死重伤。

秦瑟瑟也被眼前的情景给震住，呆呆道：“我去！这是什么人啊，竟然埋伏在这种地方刺杀皇上。”

慕云廷也想知道是什么人，并且已经在心里猜测幕后凶手人选，心中气愤痛恨！

这时，沈重年跑了过来，着急忙慌地问，“皇上没事吧？皇上在哪儿？”

慕云廷松开了秦瑟瑟的手，迎上前去，“沈将军，朕在此。”

沈重年见他安然无恙，毫发无伤，愣了一下，“皇上，您没事儿啊？”

慕云廷声音沉沉道，“朕乃天子，有神佛庇佑，自然无事。”

沈重年并不知道刚才慕云廷不在车上，听见慕云廷这么说便信了，心内不禁感叹皇上福大命大，心中更是对慕云廷生了些许敬畏之心，他揖着手道：“皇上没事臣就放心了！来人，在此保护皇上，务必将刺客活捉！”

慕云廷问：“楚河呢？”

这时，三生从车底下钻了出来，“皇上，楚，楚公子追刺客去了。”

听到楚河去了，慕云廷稍稍放了心，他命沈重年给他换了一辆马车，命令大军继续前进。

来之前，兵部早就预料到了各种情况，因此皇上所用之物都是有备用的，新换的车驾与之前的一样，相当宽敞舒适。

秦瑟瑟上了车，坐到软垫之上，背靠着车壁暗自消化自己的情绪。

慕云廷将三生唤进了车厢问话。

“你可看到了刺客的身影？”

“刺客突然袭击，奴才只看到他们穿着异族服饰，画着花脸，并不能辨认他们的样子。”

“异族？”慕云廷知道凉州地区是羌族人的聚集地，羌人虽是大周子民，因属于外来人种，仍然保留着氏族制度，但他们早在几百年前就被融入了大周，没有理由现在来刺杀他。

况且，行刺杀天子之事，穿着那么明显特征的服饰，画着那样的妆容，岂不是愚蠢至极。

恐怕是有人要行刺杀天子之事，为了不暴露身份，并混淆视听，故意扮成羌人的。

又问了几句，慕云廷就让三生下去了。

秦瑟瑟问：“皇上，是羌族人要杀您吗？”

慕云廷道：“当然不是，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只是要看楚河能不能寻到什么线索了。”

秦瑟瑟气哼道：“要是我知道是谁，一定饶不了他！好好过日子不好吗？偏偏来刺杀皇上，皇上又不是昏君！”

他将手覆到她手上说，“若不是你让朕陪着你下车方便，恐怕朕已经着了他们的算计。瑟瑟，你真是朕的福星。”

秦瑟瑟也不敢想象另一种后果，她移坐至慕云廷身边，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说，“我想想就后怕。做皇帝可真难，好不容易御驾亲征一次，不但要面对战场上的凶险，还要遭受小人的暗算。皇上，你一定不能有事，你要是有点什么事，我可怎么办呢？”

他笑了笑，轻抚着她的肩膀，“朕一定不会有事的。朕是天子，哪那么容易就被他们伤了。”

圣驾车队的禁军队伍后头，扮成男装的梦湖与小菊跟着队伍走着。小菊似乎受了惊吓，小脸上仍然带着惊惶，小声问，“姐姐，皇上和皇后不会有事吧？”

梦湖脸上却很平静，淡声道：“楚公子在，应该不会有事。”

小菊说，“我真害怕，也真担心皇上有什么事，大战在即，恐怕有事，也会瞒着不让大家知道的。要不，我们去看看娘娘？”

梦湖看了小菊一眼，“娘娘又没召我们，我们去干什么？徒惹人生疑。万一有人把你当成跟刺客一伙儿的你还活不活？”

小菊抿了嘴唇，不敢再说话，两只手绞着衣带。

不知道大人他们逃走了没有。再过两天，出了凉州，皇后就要与皇上分开，她就不能再沿途做记号，让大人知道皇上的所在。恐怕也就没有机会再杀了皇帝。

那么，晋国就岌岌可危，唇亡齿寒，莫说寻到世子回去主持国政，就连整个都波国都可能一同随着晋国覆灭。

小菊的手悄悄伸进腰袋里，摸出一粒药丸，用力拈碎了，又装着咳嗽用手掩嘴，顺势将药末舔进了嘴里。

很快，小菊的脸色就变得苍白，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四周的将士见有人蹲下，纷纷看过来。

梦湖低声问，“你怎么了？”

“我肚子突然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