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的正房大院里几个小丫鬟侍立在廊下，还有两个丫鬟与小厮坐在廊角，穿着并不是楚府下人的服饰。

看到楚淮山、楚河与姨娘梁氏过来了，他们都赶紧迎上前行礼。

楚淮山抬手免了，听着里面热闹，问道：“是谁来了？”

一个丫鬟道：“回老爷的话，是舅夫人领着表少爷来拜年了，正在跟夫人说话呢！”

楚淮山“嗯”了一声，示意丫鬟退下。

越近，屋内说话的声音越是清晰，只听见是萧氏娘家侄子萧宏的声音，“......晋军的机关不断从天而降，如雨点一般密集，四周的将士既要躲避机关又要保护皇上，那是个手忙脚乱！”

“扑嗵一块石头堪堪落在皇上脚下，愣是砸出一个大坑来，皇帝亦心惊之时，忽有一道硬挺的身影从天而降，但见那人面色不怒自威，气势不凡，正是皇上的御前大将楚河是也！”

“楚大人挥剑而起，叮叮当当将上头所落机关尽数挡开，护皇上至一安全之处，旋即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你们知道楚大人哪儿去了吗？”

“表哥你就别卖关子了！大哥为何突然现身又突然不见了？”这是楚江急不可耐之声。

原来，皇上此役大捷一路传来，也是大周十几年首次大战，一举灭了晋国，给百姓出了一口气。早已有说书先生将羊肠谷一战编成段子在坊间演绎！虽然沈家公子深入敌营贡献不小，但说书之时还是楚家公子从天而降救大军于水火比较精彩，令大家印象深刻。

萧家夫人携子而来，那萧宏便是受楚府的庇佑在户部挂名的皇商，走南闯北的，自然消息最灵通。便趁着拜年在姑母面前说起段子。

这时，棉帘被挑起，楚淮山率先迈进屋子，“哈哈哈！好兴致啊！”

一听是楚淮山的声音，满屋子的主子下人都站了起来，上前福身行礼，“老爷回来了！”

楚淮山负手而立，“年节下，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多礼数，都起来吧。”而后，往后看了看说，“楚河，快给你母亲请个安吧。”

“大哥回来了！”楚江跳上前来。

萧宏笑道：“原主来了，下面的事儿就不用我说了吧？”

楚河向萧氏、萧家娘子见了礼，便被楚河与萧宏拉到一边追问羊肠谷一役的细节。

楚河刚才也听见了萧宏说的段子，知道说书先生将他美化了，还改动了剧情。真正的内情，是何等的令人心惊，自然是不能对人言的。

楚河简单地带过，敷衍了事。

楚淮山知道楚河现在没有心情与楚江萧宏闹着玩，且楚河的性子也不是这样，便道：“楚河一路劳顿，未曾休息。只是来给夫人请安，表表孝心。让他回去先休息吧，改日再跟你们一道玩。”

楚江与萧宏意犹未尽，也只得老实地放了楚河。

姨娘便领着楚河回了院子。

丫鬟早已将他的屋子打扫装扮一新，炕也烧的热热，进了屋子温暖如春。楚河是舔血长大的人，以前回到家，姨娘也是这般待他，他只是从小到大习惯了，觉得姨娘亲。此时，除了觉得温暖亲切，心内还五味陈杂。

并不似从前一般一味地陪姨娘说话，听姨娘念叨府中诸事，而是很快就以身子乏了为由送走了姨娘，自己倒头睡了。

正房里，萧家娘子跟楚淮山寒暄过，不由得说：“楚河今年也不小了吧！我们家二爷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开始结姻亲了！姑爷可别总想着朝廷大事，也该让楚河歇歇，结门亲事了。一个大男人，整日忙公务，回到屋里，连个贴心的人也没有，孤零零，没着没落的，你们也忍心？”

说起楚河的婚事，楚淮山与萧氏脸上都有些不太自然。过完年，楚河都二十五了，只因这些年他在宫中当值，又暗中帮楚淮山做事，身份特殊，府里也就没把他的婚事当回事。

二也是，楚河冷酷的性子京中不少见过他的人是知道的，不免传到府里女眷耳中，也就没有人敢上门给他提亲。倒是楚江，不断地有人拿着姑娘家的庚帖过来，想要结亲。

如今的情势，楚河更加不会想什么终身大事了。

而萧家娘子嘴快，已然说着：“我那大伯家的堂侄女儿萧甯今年刚过十六，人品模样姑奶奶见过，是一等一的好人儿，配给楚河，倒是郎才女貌......”

“咳，咳！”萧氏咳了起来。

萧家娘子见姑奶奶咳嗽，知道自己未曾给姑奶奶商量，就先当着姑爷的面说了出来，有些不妥，顿了顿。

但她今日过来最大的事情就是想让萧楚二家再亲上加亲，顿完又继续说，“趁着楚河回京，年节下衙门里休假，给他们定了也好。”

楚淮山捋须道：“舅夫人的好意，老夫心领了。只是楚河的婚事，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才从晋地回来，皇上那儿还需要他，随会都会诏见。再缓缓吧。”

萧氏也道：“是啊，楚河如今是御前侍卫了，他的婚事须得通禀皇上才行，不由得我们全做主的。你也不要怪我们拂了你的好意。你那侄女儿是个好人儿，不过，暂时还是不要想着跟楚河结亲，有合适的，便早早配了吧。”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萧家娘子很是意外，怎么连姑奶奶也不帮着娘家人？

莫不是楚家嫌弃萧家门楣小，配不上楚河？

可楚河到底只是一个养子啊。

萧家娘子百思不得其解，也无心在这儿闲聊，坐了没一会儿就带着萧宏告辞回去了。

萧家娘子与萧宏离开，楚江有点闷闷乐。楚淮山见他又要在他娘面前撒娇，斥了几句，撵出去了。

萧氏阖了眼，捻起了佛珠。

楚淮山说：“如今不敢与萧家结亲，也是为了将来不连累他们，你找个机会跟你娘家兄弟解释一下。保不齐，到时候，这一家老小还得靠他们照抚。”

萧氏睁开眼睛，眼底些许悲凉，“老爷，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楚淮山淡淡说，“老夫一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现在这样已经是万幸了。楚河今日还能踏进楚府，还能叫你一声母亲，还认他的姨娘，我已经心满意足。他只要把恨发在我一个人身上就够了。”

萧氏听到这儿，终于忍不住，揪着帕子抹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