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枪，是我们！”

随着一阵尖叫，任海方带着几十名游击队冲了过来，一个个血染重裳，疲惫到了极点，但每个人的脸色都异常的难看，跟见鬼了一般。

“你们怎么过来了？不是在守着安全区那边吗？”

蔡凯乐冲上去焦急的问道，所有看到他们冲过来的人心头都齐齐咯噔一声，知道安全区那边的情况，肯定不妙。

很多游击队员们低下了头不愿说话，他们曾在远处稍稍逗留，想要看看那些洋人是否能真的保护安全区里的难民，可他们看到的是地狱，现在，地狱进了他们的脑子里，想忘都忘不了。

“安全区被攻破了，小鬼子进去了，见人就杀……”

任海方哽咽着道，说这话的时候浑身都在哆嗦，那些恐怖的画面滑过他的脑海，他简直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都给剁下来，这样就能够忘记某些不想记起的东西。

“别难过了，你们已经做到了你们能做的一切！”

路远低吼道：“大家记住，无论安全区那边发生了什么，都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已经付出了所有，那些人本来有机会活的，可他们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他们现在承受的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带来的代价，和你们无关——我知道这么说很残忍，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们，他们是自作自受！”

很多人都在呜呜的哭泣，路远的话是真的，可这些，依旧无法带给这些士兵们安慰，因为安全区里有十几二十万人，那么多人，在流血，在哀嚎……

“至少，我们救了这边的人，我们的努力，我们的流过的血泪，并没有白费，不是吗？”

路远笑道，他知道自己笑的很惨烈，笑的心如同刀割一般的疼，可就像他说的那样，自己尽力了，就没有遗憾，更没有后悔的理由。

“萧司令带着残部去了下关码头，罗将军奉命正面突围，牵扯日军的兵力！”

任海方终于稳定下了情绪，这双眼血红的道：“几乎可以肯定，我们的一切计划都在日军的预料之中，下一步，日军一定会进攻下关，下关渡口方面，几乎无险可守，我们这些天的准备，船只虽然不少，但想要完全过江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到时候，又是一场屠杀……”

“别想那么多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让老天爷来决定吧！”

路远沉声道，只是他无论如何掩饰，都难以掩住声音里的悲怆。

虽然他曾经在回顾历史的时候曾经想过，这个时代的人民麻木不仁，屠刀临头也不会反抗，甚至有无数人争先恐后的当汉奸，只为了自己活下去，南京大屠杀，完全就是给那样怀着不切实际梦想的人当头棒喝，可以说，南京之战，才是真正改变中国近代史走向的一战。

所以，南京大屠杀的发生，并不完全是坏事。

可即便是这么想过，当这一切真的将领的时候，他依旧感到彻骨的心痛，那么多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伤兵营内的难民在飞速的减少，像是潮水般的从墙洞里涌出去，冲往下关。

宪兵们在曹光余的指挥下，沿途警戒防御，和好几拨小股日军遭遇，都顺利的将对方击溃保障了撤退的顺利进行，而难民队伍，也不像之前那样，一看到日军就像是炸群了的鸡仔一般的散掉，而是依旧保持着队列前进，免去了很多的麻烦。

“长官，中岛中将战死了，路远那混蛋攻破了我们在伤兵营那边的阵地……现在士兵们群龙无首，请几位将军主持大局！”

从伤兵营溃败过来的日军和安全区附近的日军汇合了，看到那地狱一般的场面，这些日军顿时疯狂了，也嗷嗷叫着冲进了安全区内，进行着惨无人道的屠杀，肆虐，将在路远等人身上受的憋屈，完全倾泻到了这些手无寸铁的难民之上，而几名军官，则赶紧和朝香宫九以及谷寿夫联络。

不重整建制，这些士兵将会彻底的沦为散兵游勇，对付普通的老百姓倒是如狼似虎，要是对上那些发疯了一般的国.军，这样的部队，根本不可能具有任何的战斗力。

“什么？中岛死了？他是怎么死的？”

一听到这个消息，朝香宫九谷寿夫以及宫本刚齐齐尖叫了起来，中岛今野吾可是堂堂中将，这可是第一个在海外战场上牺牲的最高级的天皇将领。

“我们在全力进攻伤兵营，眼看就要得手，可没想到那个该死的路远带着一帮残兵从后进攻，中岛中将为了给谷寿夫中将以及宫本刚将军报仇，亲自率队想要去歼灭他们，没想到一时大意，战死沙场……”

几名低级军官哽咽道，中岛被射杀之时现场实在太过混乱，根本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被射杀的还是被炮弹炸死的。

“该死的，又是那路远！”

一听到这个名字，朝香宫九谷寿夫以及宫本刚当场气的快要疯掉，狂吼声声，恨不得立即将对方千刀万剐，方能泄愤。

“那路远现在正带领着队伍驻守伤兵营，请各位长官下令，一定要杀死这混蛋，给中岛中将大人报仇啊……”几名第十六师团的军官泣不成声的苦苦哀求道。

“你如果敢进南京，你就做好将小命留下的准备吧！”

这是路远在逃走之前说过的话，现在再次在谷寿夫的脑海中炸响，他浑身上下几乎在一瞬间流出了无数的冷汗，像是那双凶狠的目光，现在正在黑暗里盯着他一般。

“军部方面的命令，我军战机，海军部队已经驰往下关，准备全力阻击支那人过江，尽最大努力歼灭支那方面的有生力量，下关方面，交给我……”

谷寿夫浑身打了几个寒颤哆嗦说道，一想起那双饿虎般凶狠的眼睛，他就感到身上的伤口在撕裂一般的疼，还能记起那刀锋从骨骼上滑过的巨大恐怖。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谷寿夫几乎可以肯定，中岛今野吾一定是被路远杀死的，对方能于万军之中杀死中岛，自己也随时都有可能死在对方的手上，心头一泛起这样的想法，他就忍不住的想要立即带兵出城，就像自己从来没进过南京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