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白牛侧身那片被子弹打出的密集孔洞，已经慢慢停止了流血。甚至，孔洞的边缘也在缓缓收缩。很快，就已经消失在浓密牛毛的相互掩映中。

它正在复原。虽说速度相当慢，但是伤口的恢复，却是正在实际发生的事情。

方哲爬的很慢，从手肘、膝盖等关节处传来的丝丝刺痛，已经说明神经系统的恢复。只要再持续几分钟，身体的个部分机能大概也能恢复更多。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高壮男人显然不是白牛的对手。

虽然凭着敏捷的身手，接连躲过白牛数次攻击。

可是体力上的消耗太大。几分钟，本来就被饥饿折磨得没有多少力气的他。

被狂怒的白牛硬生生地逼到了废墟的角落里。双手紧握着那柄尚在滴血的三棱军刺，微微颤抖着身体，用满是恐惧的眼睛，死死盯着这只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可怕生物。

挂在牛头上的平民尸体早已没有了之前的完整。

短暂的活动，给方哲近乎僵死的身体重新带来的活力。

只见他的脊背上忽然微微弓起身体，脚尖也慢慢插进碎石堆的下方。

讲军人的ak47按了过来。

与坚硬的地面碰触在一起，随时准备蓄势待发。

人类的潜能极其巨大。

其实，归根结底，人类和其它动物一样，只有跟人类身体和生理特征有关的三个本能：生存欲，欢乐欲，和好奇欲。

其中生存欲跟维持脏腑和躯干的活力有直接关系，欢乐欲跟大脑和情感有直接关系，好奇欲则跟感官有直接关系。

人类的一些欲望往往不是单一地和一个本能有关，比如美食欲，护家欲，出息欲，方便欲都同时跟生存和欢乐有显而易见的关系。

包括我在内的中国人长期以来受孔子的影响，僵化地以为人性只有两种：食和色。

其中，食欲和生存欲有关，色欲和欢乐欲有关，但都不是相等。比如欢乐欲，就不仅仅是对色或浪漫的需求，还包含着对荣誉、地位、理想、爱和被爱等等需求。

又比如，人类的浪漫不可否认地含有好奇的成分，但浪漫同样不等同于好奇。当我们的感官看到，听到，闻到，尝到，碰到，或想到一些我们不熟悉的事物时，很自然会产生好奇感，想知道那是什么事或物，显然不一定都跟浪漫有关。

只有眼睛仍旧保持着与之前同样的警惕，时刻捕捉着最适合自己出手的机会。

枪弹与军刺造成的伤害，显然对白牛没有多少影响。望着面前依托墙角顽抗的军人，白牛眼中闪过一丝嘲弄般的色彩。

方哲一怔，手上的力道也随之慢了几分。就在这一瞬间，白牛粗壮有力的两条后蹄突然猛一顿地，以迅弛电疾般的速度，带着无可阻挡的强大力量，朝着废墟角落里苦苦支撑的高壮男人冲撞而去。

这一切来的实在太突然，突然得令方哲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只能凭着本能从自己潜伏已久的瓦砾堆中一跃而起，紧紧握住手枪的托柄，向白牛的所在位置拼命奔去。

一百五十米，已经进入了手枪的有效射程。可是方哲知道，普通的射击，对于这头恐怖的白牛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他必须缩小这段看似极短，其实却无比漫长的距离。

墙角里的军人已经看到了飞掠而来的方哲身影，可是现在他已经根本无暇顾及。

“啊——”

这一击的力量实在太大，白牛的角尖深插在墙壁的缝隙间一时无法拔出。它恼怒地左右摇晃着巨大的牛首，用这样的方法扩大着墙壁间的裂缝。

那种发自体被最深处的剧烈阵痛，好像一只最可怕的魔鬼，狰狞地笑着，大口吞噬着他脑海中最后的清明和意志。

看着已经抵进自己腹部一半的巨大牛头，还有从伤口边缘处被挤压而出的一段肠子。军人清楚的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距离完全死亡还有多少时间？一分钟？两分钟？或者，更多？

问题的答案高壮男人并不知道。他只想在自己死前，最后在作点有用的事。至少，对别人有所帮助吧！

只见他艰难地将军刺高高扬起，双手紧紧捏拢之后，拼尽死亡前所剩的最后一点力气，将锋利的刺尖向胸前那只充满残忍和疯狂的牛眼狠狠插下。顿时，一声剧烈无比的惨嚎，从白牛那粗大无比的喉间迸发出来。

方哲心中一紧，连忙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冲到白牛侧面时，只看到那只往上抬起的硕大左眼中，一把近半米长的三棱军刺已经没入了柄端。

此时的白牛，最弱、最惨。

同时，也最强、最疯狂。

方哲丝毫没有迟疑，双手举起枪托，把乌黑的枪口死死瞄准白牛双眼间那块不大的三角地带，在内心巨大的恐惧与杀戮瞬间的快感中狠狠扣下了板机。只听得四声清脆的枪响后，眉间赫然多了几个混圆孔洞的白牛，终于在这片满是鲜血和碎肉的狼籍之地上，轰然倒下了自己沉重的身影。

高壮男人已经死了。从其腹部直插而入的牛角。

方哲仅仅只注视了片刻死去的军人，便抽出牛眼中的刺刀，擦掉鲜血转身朝着超市跑去。倒不是因为他天生冷血没有感情，而是这样的惨状实在看得太多。以至于应有的激动与哭泣，早已被淡淡的冷漠和茫然所代替。

超市的大门并没有锁，仅仅只是用一道拉门将之封住。方哲灵活地从其中的空隙中钻过，猫着腰潜进了这幢被自己整整守候的数天之久的大房子里。

化妆品、手机、电视。。。。。。一个个略显零乱的货架上，码放着各种价钱昂贵的商品。对于它们，方哲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便匆匆而过。此刻在他的心目中，哪怕是成吨的黄金，也没有一块小小的面包来的重要。

在二楼的食品销售区域，他找到了自己迫切需要的东西。

成箱的矿泉水、排满货架的饼干、薯片、糖果。。。。。。当然，旁边的面点货架上也放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和面包，却早已布满霉斑，变成一块块长满青绿绒毛的团状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