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道：“御灵一术，是蚩尤最擅长的手段。”

小半仙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在纠结下去，就道：“不知应龙大人究竟有何事无法释怀。”

应龙道：“吾不甘心应龙一脉断在吾手，吾有一线生机，你可愿为吾去种下这一线生机？”

纵使这条应龙生前横扫了九天十地，逆转了天地轮回，无敌天上地下又如何？

到头来终要孤对人世沉浮，目睹红颜老去、安寂，化黄土，这世间万物没有什么可以永存不朽。

带着无敌的辉煌，也带着无尽的黯然惆怅。

千年的生命毁于一旦，沧海桑田，夫复何言？

如今无垠的神墓中，只剩下一条尚存生命的它在苦苦挣扎。

世聚散有定，终有有一日亦会缘尽于此。

纵算有通天彻底之能之时，亦会被埋葬。

小半仙道：“既然有生机在手，敢问大人为何不自己去种？”

应龙道：“吾拼尽全力也只留下一线魂魄，而这一线生机，系着种族的血脉魂魄，为至阴之物，如果想要种子发芽结果，就必须栽种在灵气最足的地方。”

灵气最足之气，不就是天眼，小半仙顿时明白了，应龙这一缕魂魄根本无法承受天眼的灵气侵袭。

小半仙道：“事关重大，小人也不知能不能成功，若是失败会如何？”

应龙道：“若是失败，你们的魂魄会被永远困在天眼，日日夜夜受天眼的罡风折磨。”

这些年来，应龙面对着空荡荡的心在被悲伤封印的同时虚无缥缈的度过着每个日日夜夜。

它的那双眼眸是今生今世的魔障，是永世无法挣脱的禁锢。

将近几千年的枯寂，就像坠入了无尽的深渊，这种精神上如同梦魇般的折磨，换了谁也承受得不住。

小半仙心里已经将这个该死不死的老东西骂了一万遍，他咳嗽一声：“那请问在小人之前已经来过几人？”

应龙哼了一声：“一共七人，皆是无用之人。”

小半仙被应龙的话语所惊，一听这话，又俱是哭笑不得，那脸色一连好几变。

能来到这里的，都是有能耐的人，前面七位前辈恐怕比他修为高深的大有人在，小半仙只觉得头皮发麻。

小半仙又不傻，如果不会思考那么自己又跟石头有什么分别。

而这时的莫流年却蓦地一滞。

莫流年仿佛莫流年失落千百年的东西又找寻回来，莫流年站在小半仙身后，整个人都迷茫了，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轻狂而落寞，竟看得她心里阵阵发紧。

看着应龙的眼睛，那样熟悉却又那样陌生，仿佛早已经隔着前世今生。

不对……这个场景……怎么似曾相识？

莫流年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应龙，百感交集，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目光仿佛穿越了冷落前尘，淡淡惘然。

顺着这个相似的场景，莫流年飞快往前追溯，找到记忆里模糊的片段。

看着应龙的眼睛，那样熟悉却又那样陌生，仿佛早已经隔着前世今生。

莫流年努力回忆着刚才发生过的某些事件片断，不知怎么他恍惚觉得某些情节似乎是被遗漏了，她努力调动着自己的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沿路那些光线忽明忽暗的莹光灯管不仅没有唤起他的记忆，反而使莫流年迷茫了起来。

更让莫流年失神的，是应龙的那双眼睛。

所有失神都在这双眼睛，漆黑深邃不见底，乍一看满含戏谑，可当莫流年集中心思仔细看时，深处却是萧索一片。

这样的感觉，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可是莫流年会觉得，心里很难过很难过，好像已经和那个人认识了很久很久，但是莫流年想不起来他。

莫流年只能在心底有一点点的潜意识。

应龙一直没有注意这个站在小半仙身后看起来弱弱小小的女子，听到她说话才转向她。

就在这时，莫流年道：“我是不是认识你？”

“吾不曾见过你。”应龙道。

前尘往事，已隔经年，念及时，莫流年如置身于迷雾未散的梦魇。

就如同莫流年的记忆里，那俊朗少年有跳脱的剑眉，飞扬的笑容，一对乌黑的瞳仁，冰雪般明亮。

曾经，莫流年失去的太多，但唯有那份刻骨铭心的爱情，让莫流年无法释怀。

莫流年一直以来的心里，都有着一些无法割舍的思念，和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时光在流逝，记忆已经泛黄，而曾经的故事，却在反反复复的回味里越来越清晰。

前些年，莫流年流了太多的泪，不过也很庆幸还能有这样一段欢愉的时光，还有他最后留给自己的那明亮笑颜。

而那些无法泯灭的悲哀和伤痛，就让它暂时沉淀在心底吧。

这世间的情爱，本就是看不清的，切莫决绝，直至后悔不及。

当初知道真相后的莫流年是那般怨他，那般恨他，心中满是执念。

直到现在莫流年知自己与他此生此时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之时，莫流年才知晓，那般的执念，其实不过是害怕自己忘了他。

然而当时莫流年没看清楚自己，事后……却也不敢看清楚自己。

过去莫流年确曾爱你如狂如醉，但系盲目相爱，此皆由不可知之新奇与魔力所致，颇难条分缕析。

如今的莫流年自己已然十分明白，往日所谓之爱，实际不过就是一场笑话。

但就是因为莫流年自己当初的痴情，已将自己的生活轨迹改变，如今的莫流年已经学会了在此浮生中如何谈笑，寸心甚感。

何为缘分，又何为缘和分，有缘的人纵然相聚，有份的人或者不弃不离，莫流年总是在寻找着心底的声音，可总是被这凡尘所掩盖，埋藏。

满心积累的情绪何时才能释放、吐不尽的烦恼何时才能吐尽、想不透的人何时才能想透，在做的事不知又能坚持到几时。

因为看不透，由此滋生诸多烦恼和忧愁。

人生一世，烦恼和忧愁是一个与生俱来的东西，伴随人的一生一世。

其实，如今的莫流年自己在想什么？想要什么？在朝什么地方走？这都是弄不清楚的问题。

莫流年也不指望解答。

有些事情明明很简单，局外之人一眼就能看透，而莫流年自己却怎么也不能看透。

每个人都有无能为力，无法自拔的时候。横亘在心中，那人是一道深不可测的暗流。

只可观望，不可泅渡。

悲欢喜乐在其间繁衍、生灭、流转不息。

是以，不勉强她忘，不勉强她放，惟等时间来平息干戈。

或者沧海横绝，或者海枯石烂。

莫流年这一生经历太多，得到的多，失去也多，已知顺从天意，万事自有天命裁夺。

如果已决定放弃，就无需再把问题剖开。

如果尚有希望，且相信时间带来的结果。

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一切都好，不必追究。

这是事情本来的样子，等待自然地发生。

没必要强求苦奢让它回到当初。

所有的一切对此刻而言都显得无力及苍白。

应龙转向小半仙：“你可敢去？吾不想浪费时间在懦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