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将军黄稹，名臣世家，文武兼备，奈何有一个缺陷，太过理想主义。

杨败叹了口气：“二将军，疤九跟随你多年，此人如何，你本该比我清楚。他能做的坏事，当真如你所说那么轻松？”

二将军皱眉：“疤九曾是悍匪，我不曾追究他过去所作所为，我听说，他和邓老熊有一份财宝藏匿，我也没有过问。如今他做了司马，又有俸禄赏赐。我如此厚待他，他又在我军中受到约束，还能做出什么大事？须知我虽没有军规，也有二言法，只要他不犯大错，一些小错，我也不会杀他。”

杨败叹道：“他没有犯小错，他犯了你的二言法，杀了人。”

二将军冷冷说道：“如今用人之际，就算疤九一时脑热，殴杀了百姓，只要他赔偿命钱，我再痛打一顿，也可以将事情揭过。你难道不知我手下缺少将领，一个司马，你说杀就杀？这个二言法，是我与兄穰的二言法，还是你的二言法？”

这个二将军，确实是气得狠了，最后这句，如此冰冷森寒的语气，让两个司马低下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杨败心里倒是明白二将军的难处。民心和良将，都是建立功业所不能缺少的。

只有良将，没有民心，拿到地盘也难以坐稳。

而只有民心，没有良将，那就连地盘都拿不住，其下场无非刘幽州、孔北海。此二人深得民心，却守不住土地，分别被公孙瓒、曹『操』杀害。

二将军以兵起事，自然要以良将为先，同时揽住民心，在二者间维系一个平衡。殴杀百姓，确实可以用打一顿，再赔偿来处理。

这与杨败杀邓老熊不同，当时是军中两虎相争，伤其一虎，二将军也无可奈何。

但这次，是杨败替百姓出头，而杀良将。这就让二将军有些不能忍了。当然，二将军恐怕还不知道疤九所作所为，究竟是如何伤天害理。

杨败淡淡说道：“二将军容禀，我给你一个解释，若你听完后仍然觉得疤九不该死，我还一命而已。”

二将军愣了愣，没想到杨败居然说出偿命之话。他爱惜杨败人才，此时虽然气得狠了，但也没打算真要杨败的命。

当下黑着脸，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你且说来。”

“我有两位朋友，下山郊游，偶然救回一位重伤的女子。此女因被山上大王欺负，想不开，离家出走，摔下了山。”杨败用轻淡的语气缓缓叙来：“我们救活此女，认她做了妹子，她家就在山下村里。这个村，青壮都已上山入了军，只剩老幼。我带她回家，却看见她家中老母，刚刚被人害了。”

“这个凶手，正是欺负她的那个山大王，这个山大王，那时依然留在村里，在另一户人家，辱杀了另外两个女子，残杀其余乡民近十人。”

“于是我与诸友并力拿下了这个山大王，就在村里杀了头，祭奠了我妹子亡母，以及其余村里亡灵。二将军，此村青壮在我军中为卒，而我军中司马却如此对待其家中眷属，你且说说看，这个司马，这个山大王，究竟该不该杀？”

说罢，杨败看向二将军。

二将军此时脸『色』已经铁青，冷冷吐出一句话：“口说无凭。”

“村就在山外不远。”杨败淡淡说道：“痕迹犹在，拿乡民一问就知。”

“栾三。”二将军冷冷开口。

“末将在。”栾三硬着头皮站起来，不敢自称三或小的。

“查。”

栾三得令，连忙滚了出去。

二将军重重喘气，简直气得不行。

而杨败这个『乱』搞事的人，反而垂下头，开始闭目养神。

当然，他还偷偷在队伍频道发了个消息，让众人赶紧收拾跑路，不要被栾三给逮着，另生事端。

大帐中，就剩个勾虎，这虎孙子大气不敢出，低着头，老老实实坐着。

片刻后，栾三发了一条信息回来。

杨败当然看不到。

“来人。”一句淡淡的呼唤，让杨败睁开眼。抬头却看见二将军已经站起身，眼中却满是疲惫，和一丝惘然。

杨败有了答案，在心里轻轻笑了。

他没有看错这个二将军。二将军，果然还是一个满心正义的汉子嘛，当然，用小絮絮的话是这么说的。

两个亲兵钻了进来。

“给两人松绑。”二将军轻轻挥了挥手。

“二将军，虎就说你要听仲疏解释嘛，你看，这一说清楚不就完了？疤九那个孙子，虎早就看不顺眼了……”勾虎一松绑，大嘴巴就连忙嚷了起来。

随后就对上了二将军恶狠狠的眼『色』。

勾虎一愣，连忙闭嘴。

“滚。”二将军吐出一颗字。

勾虎不敢多说一个字，连忙夹起尾巴滚了。

二将军随后看向杨败，冷冷说道：“这个事果然疤九过份，我已经罚你两次，这次就不罚你了。事不过三，你给老子记住了，你现在也先下去。”

杨败『揉』了『揉』肩膀，从地上拾起两个藤条，双手捧住，干笑道：“二将军还是请罚我一罚，以表示末将的诚意……”

“滚！”

杨败也滚了。

二将军这才茫然坐下。

自己为民起事，聚集起一群良莠不齐的军队，打算在扬州建立一个清平的天下。如今民尚未救，自己麾下却先成了祸害。此时，二将军的一颗雄心，已经第二次动摇了。

难道造反，果真是天地厌之？人神弃之？

二将军低下头，取出一张纸。

正是杨败草拟，他亲手誊写的军规。

二言法，犹自约束不住麾下悍将，这个军规，纵然详尽百倍，又当真能够有效？

片刻后，栾三回到大帐复命。

二将军已经端坐，眼神如常，只是用有些疲倦的声音吩咐栾三：“替我做三件事。其一，传令右部中曲军候，升假司马，暂代司马职。其二，取银五十两，派人去抚恤那里村民。其三，这张军规，你拿去印制，明日就全军颁发。大将军及其余诸将各处，你也派人各自送去一份，请他们照此颁下。”

“三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