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醒了，来人啊，太女醒了！”

凤倾只觉得身体好像被人碾碎了一般，整个人在黑暗中行走，终于走到了尽头，看到了眼前的光亮。她吃力地动了动手指，感觉身体一点点的轻便起来，才刚刚睁开眼睛，就听到耳边的聒噪声。

然后，很多人都走了进来，凤倾听着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意识半醒半睡，却一直清醒不过来。

“太医，怎么回事？”凤倾听到那些说话声，集中了很久的精神，才终于回想起来这个声音是谁，是母皇啊！

她竟然还活着吗？

凤倾脑子里晕晕乎乎的，无数的人事场景在其中交错浮现，她都还有些分不清这一切是事实还是梦幻。

最后画面定格，是瑶光最后的笑容……

天心地魂本应该凝聚于龙凤双胎之上，以其蕴含的巨大灵力，以人为祭，以魂为献，推动这祭天大阵运行，修补位面灵气破损，与另一半破碎的大陆气运相接，最终平衡天地。

这本来是祭天大阵原本的运作，就连凤倾和云漠都不能避免受到灵魂的伤害。

可是到最后，他们的准备显然是充足的，瑶光出手了，在天心地魂还没落在两个婴孩儿身上时，便率先挡住了……最终，大阵还是完成了，祭天成功了，两个婴孩儿失去了精血，看起来衰弱得很，病歪歪的，急坏了被宣来的一众太医。但这结果比起失去生命，已经好很多了。

凤倾和云漠重伤昏迷，失去大半灵力，一直躺到现在。但其实，能与祭天大阵博弈，与天斗，最终抢下一条小命，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了。

唯一一个真正付出魂魄的代价的，就是瑶光了。

那一缕即便寄居在凤倾体内，也不能与凤倾的灵魂相互融合的瑶光的精魂，从此，再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了。

以人为祭，以魂为献，最后，是瑶光魂飞魄散。

凤倾想，就在这一点上，她就和瑶光不一样。瑶光太有思想，太有奉献精神。而她不一样，她自私，她小心眼儿，与天下人相比，她更舍不得自己的小家，自己的爱人。她是绝对舍不得为天下大道所献身的。

但是，她也能够理解瑶光。

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一些理想主义舍生忘死的大人物大英雄的存在，才能推动时代的进步。

是的，她一定会努力实现瑶光的理想。

她曾在现代世界听过一句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是一种大道，而瑶光的大道，是平等，无压迫的平等。

也许实现很难，但可以一步一步的改造。

想到这些，凤倾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

只觉得脑子越发清醒，眼皮子也不再那么沉重，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殿下醒了，殿下醒了！”

太医喜极而泣，一旁的凤帝急忙上前。

“不好了，太女君不好了！太女君的脉快没——”忽然一声尖叫，然后戛然而止。

正君……

本来仍旧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凤倾，一下子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你说什么？”沙哑的声音满是急促，凤倾一个翻身，因为躺的太久，一下子没站稳往下一滑，却仍旧站了起来，扶着宫人摇了摇脑袋，“怎么回事？太女君怎么了？”

不知原因昏迷不醒的太女终于醒来，对外大家只以为是因为生产出了岔子，听说太女好起来，一个个都以为凤帝的低气压要过去了，万万没想到，太女仍旧不现身，凤帝仍旧是低气压。

后来大家便知道了，是太女君又不好了。

太医都说不清楚原因，传出来，便是太女君突染恶疾，乃是不治之症，太女君就快不行了。

先是传言，这让某些人不由得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但是没过多久，就被现身说出不再纳侍的太女狠狠打了脸，便是心中再不信面上也只能装装样子。后来太女凤倾与凤帝大闹一场，为太女君悬榜求医。

不出三日，便有人上门，却是故人——凤倾的师父，上门来为云漠诊治。

因为云漠的气息越来越不足，脉象渐渐停歇，让人心惊，凤倾连与师父叙旧的心思都生不出来，只是眼看着师父把人一点点拉回来，心中充满了浓浓的感激。

这感激一直持续到凤北辰对上这位神医——她一口就叫出了他的名字，赫连闻卿——这是一个凤倾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名字。

这是凤倾生父的名字。

在想明白了的那一瞬间，凤倾几乎完全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

她的生父，那位曾经宠冠六宫的皇贵君，说的是倾国倾城貌，又怎会是眼前这样一个看上去顶多干净清秀的中年人模样？美人即便是迟暮了，也仍旧是美人才是啊！

然后凤倾就眼睁睁看着她这位师父，对上她的母皇，只不过是轻轻一挥，就去了脸上的幻颜，露出来的那张染了些沧桑的脸，和凤倾有七八分相像。

一切都明了了。

凤倾心中说不出是酸甜苦辣，因为还有刚刚醒来逐渐好转的云漠需要她的照顾。

云漠好得很快，而赫连闻卿也说明了来意，他已观察到两块大陆合并的气运，本来是想要直接回去的，却又听闻故人之子云漠遭逢大难，所以才赶来出手相助。同时也告诉了云漠关于他父亲的下落，原来地下城之内，华凌音早已背叛云漠父子，暗中与神月岛褚连生勾结，暗害了云漠父亲，但却并没有让他们得逞，机缘巧合之下，云漠的父亲竟然再度撕开了位面缝隙，重回了另一块大陆。

至于荼州无望海边的地下城，赫连闻卿已经协助阿洛将那边稳定了下来，再加上京城这边洛钰带领沧月山庄守着，一切并没有乱起来。

云漠身体恢复以后，赫连闻卿提出告辞。却被凤北辰缠住。

不久，凤北辰就留下旨意，命令太女监国，而她自己当然是跟着赫连闻卿跑了。

凤倾监国以后，连发几道政令，整顿全国军队，由东方煜曦统领，攻打凰国，实现统一。并且开始实施改革，发布各项措施，力图一步步实现男女平等。

又三年，东方煜曦带领之下的大胤铁骑终于完全攻占凰国，在攻打凰京一战中，凤倾亲自披甲上阵——没想到，还没打，对方就降了。

凰国荣王押着一种凰国皇室，以及活捉的褚连生，出现在凤倾面前，当众承认男儿身，向凤倾俯首称臣——这个时候大胤的改革已经有了很大的效果了，朝堂之上已经有男子立身。

不过，荣王凰千珩竟然是男扮女装，还是让很多人惊掉了下巴，甚至这件奇闻异事比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凰京，彻底同意还要传得深远。

又次年，凤北辰宣布退位做太上皇，凤倾登基为帝。凤倾统一凰国，将北方的戎人、西边的番邦、南部的南疆以及沿海诸岛收编入制，统称凤国。

凤倾作为实现大一统的凤国始皇帝，在后期实现君主立宪，循序渐进却又高速推进法制时代的到来和建立，推崇男女平等、人人平等，开创出前所未有的光华盛世，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凤倾本人，也被后世无数人钻研，认为其是穿越人士。

且不说史书如何记载，那已经是身后事了。

瑶光以魂飞魄散为代价，祭天大阵使两块大陆气运相连，逐渐合并到了一个位面。至此，气运平衡，修道者所需的灵力逐渐转化为位面生命继续存在的生机，灵术没落，但人均寿命却延长了不少。这个位面的生命生机，还漫长得很。

赫连闻卿被凤北辰缠得不胜其烦，最后两个人追逐着纠缠着到了另一块大陆。

而凤倾和云漠，两个人一边勤奋改革，用比凤北辰更加铁血的手腕镇压了无数反对的声音，身体力行推行改革，废除一妻多夫制，以身作则，并且不再强调母系氏族，凤倾的一对龙凤胎，哥哥随了凤倾，长相精致倾城，一双凤眸简直是一个模子印下来的，凤倾给他取名凤遥，以谐音纪念瑶光。妹妹却随了云漠，长相大气，五官立体伶俐，二人给她取名云惜欢，顾名思义，珍惜幸福欢乐。

一双孩子在凤倾改革中长大，耳濡目染，都完全接受了凤倾和云漠的男女平等人人平等法治大过人治的理念，而且均十分聪明早慧。

在两孩子十岁的时候，凤倾才又怀上了，兄妹二人被忽悠着去帮母亲分担事情，结果再回来的时候，父母亲已经丢下他们跑了。

“阿漠，咱们真的就这么丢下他们吗？”凤倾走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良心不安的。

云漠却很坚决：“是该让他们成长了，不用担心，更何况，世界那么大，连父亲和母皇都去玩了，你就不想去看看吗？”

凤倾心动了，果断出发，马车刚驶出皇宫门，就有一辆马车追上来。

“哎哎，云大哥，云大哥！是我！”慕容青莲像个欢快的小孩子，朝他们挥着手，身后的东方煜曦表情十分无奈。她为统一大业立下了汗马功劳，最后翻出当年冤案，沉冤得雪，烧毁的脸也早就让凤倾出手治好了，如今早就不戴面具了。

“你小心点儿，小心点儿！”

东方煜曦的训斥声还没完，得得的马蹄声传了过来。

“姐，皇姐，皇姐，等等我！”凤玖的声音有些急促，像是在奔逃一般，的确，没过一会儿，身后便跟出了一骑。

“小玖，我都是你的人了，你还不认啊！”这道声音有些吊儿郎当，一露面，那满面风流的，不是玉生烟是谁？这几年，玉生烟和凤玖之间，纠纠缠缠也是让众人早就看够了笑话。

马车继续前行，还没走多远，就又遇上了一行人。

“你们要去那边大陆，正好，顺个道，我也过去找师父。”花枝招展的女人，正是阿洛，身边紧紧跟着的，却是凰千珩。这一对当年成的时候，也是闪瞎了人眼。

凤倾早就习惯了阿洛是个男人，结果到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鲛人成年之前是没有性别的，他们会在成年之后，因为喜欢上的人而选择自己的性别。阿洛看上了凰千珩，自然就成为了女性。

“这边已经没有我的族人了，我也跟你们一起吧。”这个人，是楚辛。他的面容依然冷艳，却没了那一丝让人不适的清高虚伪的感觉。

“听说那边的女人乖巧可人，我便也过去找个妻子吧。”这是乐珩，多年仍不改这性子。

“得了吧你，你眼光再那么高，打一辈子光棍儿吧！”另一边的马车里，颜瑾瑜揽着妻子卫舒的肩膀，笑得格外的欠扁。

“既然这么多人，想来便也不多我们两个了。”墨惊鸿和凰千祭也跟着现身。

……

看着眼前的一行人，凤倾的回忆飘回了当年，那个时候，他们一同出发去兰城……

不，还是不一样了。人更多了，也都释怀了。

时间终会抹平一切，如今就是最好的安排。

“走吧！”

（全文完?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