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投靠时之魔王，这真的是一个好主意。作为八星魔王中的另类，他在魔界没有属于自己的领地。而相应的，无牵无挂的他可以自由穿行在人间与魔界。如果他愿意，地狱和神界也不是不能去。而相比于魔界，地狱和神界，他似乎更喜欢人间的山水。他这半生时光，几乎全都洒在了人间的山水之间。每一个空间，都留下了他的脚印。每一寸土地，都沾染了他的汗水。

那么说来，他是不是能为自己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呢？

一定是这样。

而且蒂莱亚相信，即便自己把事情告诉他，即便那些反派分子真的知道她去找他寻求庇护，他也一定不会把自己交给他们的。

他没兴趣参与到权力争端中，也不愿这些琐事打扰到自己。

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协助自己。

可是，如果他不愿意帮自己怎么办？他可是相当怕麻烦的……

算了，别瞎想了，蒂莱亚这么告诉自己。弗朗西斯已经帮自己铺好了这么长的路了，自己看看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如果他老人家真的不愿意，再想别的办法，也不为过了。

而且，魔王大人能帮助自己的可能性非常大，否则他也不会“逗留”在三维空间了。

想到这里，一股力量涌入了蒂莱亚已经疲惫的身体。她看了看弗朗西斯和老人消失的方向，轻轻说了声“谢谢”，便收好那个小袋子，踏上了另一条路。

虽然这条路比横穿边境之地从魔界到人间近多了，但是危险程度，却有过而无不及。

一边是天灾，一边是人祸。

·

而与此同时，百米之外的一颗树冠之上。

那是弗朗西斯和那位老人。此刻的他们，正站在这个蒂莱亚完全无法注意到的地方目送她的离去。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扔下她了，但两位还是觉得未免有些残忍。所以他们在等，等蒂莱亚下定决心独自离开。

她能下定决心自是更好，但如果她真的不愿意去，自己当然也有办法处理她，就是非常麻烦而已了。

“主人，她已经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那个年轻女孩消失在视线尽头，这个波澜不惊的老人，话语中第一次有了一丝感情。

“嗯，知道了。”

不过相比于这位老人，弗朗西斯却没有过多回应，仅仅是点头表示回应。

森林里已经没有第三个人了，村民不会再追过来了，那只“可怜”的恶魂也被收了，弗朗西斯在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他可以走了。

可是，他没有。整整十分钟，他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就连表情也不曾做一个。

就连这位老人都觉得奇怪，自己的主人，什么时候会有这么惆怅的表情了？

不过，眼下的时间已经不容他惆怅了，死神大人交给弗朗西斯大人的时间仅有十天，而现在已经过去八天了，仅剩下的两天，恐怕是不够啊。

到时候，真不知道死神大人会怎么惩罚主人。

“主人，您在想什么？主人……”

弗朗西斯就这么呆着，而他作为手下，自然也不能离开。可是，任凭老人在身后怎么叫他，弗朗西斯就是没有丝毫回应。

直到这时，老人才真的后悔自己当年为什么不学习一下读心术。

不过对弗朗西斯来说，读心术似乎也没什么用处吧。

已经等了足足十分钟了，就在老人万分焦躁的时候，弗朗西斯终于有了动静，他转过身来，看向了身后的老人。

而后，抛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您后悔了吗？”

这次，弗朗西斯居然特地使用了敬语。

“主人，您是，是在问我吗？”

“这里暂时没有第三个人了吧？所以您也不必这么叫我了。”注视着老人，弗朗西斯的眼中，充满了敬畏，“前辈，您对自己当年的决定后悔吗？”

“前辈？从来到您身边，我就再也谈不上这两个字了。不过，您问我是不是后悔……”听到弗朗西斯的话，老人的话那张斗篷之下带着笑意的脸，微微抖了一下。

他不想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尤其是现在。

“我自己的选择，我永远也不会后悔。”停下来缓和了一下情绪，老人悠悠说道，“我早就已经把要说的告诉他们了，他们不注意，也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

“可是，如果您没有离开魔界，来到地狱，这场动乱就有可能被扑灭在萌芽之中。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作为魔界的最强战力支柱，空之魔王和力之魔王的老师，您说话，我觉得不会没用的。至少，能保住他们的性命……”

说着，弗朗西斯身后伸出一根铁链，链子的末端拴着一块宝石，封印蒂茜亚灵魂的那块宝石。看着轻轻放入手中的宝石，弗朗西斯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这，应该就是他之前和蒂莱亚所说的“报酬”了。

地狱之锁真是好用的神器，不管是哪方面来说。

可是，更重要的是，这位老人的身份。

“如果不是迪诺大人送的药，老夫恐怕早就消失了，怎么还能见证这个世界的万年历程？”老人双手合十，仿佛在向世界祷告，“老夫已经做了自己该做的了，至于其他的，全都生死在天了。”

“齐森格先生……”

“就像六曾经说的，这个时代是变革的时代，这个新时代，早就不应该存在属于我的一席之地了。”

摘下斗篷的兜帽，那张苍老的脸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刀疤。每一道，都是一次生与死的擦肩而过。其中一只眼睛，还失去了光明。

这是这位老人，名为齐森格的老人与命运搏斗的见证。

作为肉体，他是近乎永生的。但作为灵魂，他却已经要到极限了。

“但是我能感觉到，即便是现在，您的内心仍不曾平静。”弗朗西斯笑了笑，“您还有自己的心，您还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您还有自己的欲望，虽然经历时间的磨练，这早已超脱了野心……如果不是这样，您也不会在选择离开魔界之后，却一直关注着那里。”

“啊，原来您都知道啊，也亏老夫自以为隐瞒的天衣无缝了呢。”

得知自己的秘密早已被侦知，老人那只眯起来的眼睛中，重新燃起了火苗，穿透了黑暗，划破了夜空。

那是，战欲。或许现在的他，正在思考着如何让自己那巅峰战斗力更上一步。

如何让自己的行动瞒过更多的人，真正达到“踏雪无痕”，将是他之后很长时间的修炼方向。

毕竟，战争，永无止境，人也是。

“当然，这又不是什么必须要隐藏的东西。”而看着老人的笑容，弗朗西斯也点了点头，“不过，既然大家已经把话说明了，那您就帮个忙吧。”

“我已经是您的手下了，只需吩咐便是了。”

看到他脸上消失的笑容，老人也一下子藏起了表情，那位冷酷的杀手，又回来了。

“我希望您，可以暗中保护蒂莱亚。我敢肯定，她这一路上，绝对少不了追杀或是拦截。如果能有一个人在她身边帮助一下，那再好不过了。”

“老夫知道了，这就出发。”

“至于这个，你拿着吧。”把这块宝石递到老人手中，弗朗西斯无奈地笑道，“当初我把这个拿过来，只是担心她会在打斗中把这个碰碎。但是现在我才发现，放在我似乎才更危险。所以您拿着吧。”

自己一向粗枝大叶，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那您还有什么吩咐，如果没有，我就走了……”

“对了，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就在老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弗朗西斯想到了一个事情，“当初您来到地狱，为什么会选择成为我的手下？您完全可以成为死神大人的手下啊。而且死神大人又不反对竞争，依照您的力量，完全可以开疆拓土拥有自己的领地，成为地狱魔神啊？”

“作为魔神？我又不是死灵。再说了，魔神在正常情况下几乎不可能离开地狱。”临行前，老人留下了爽朗的笑音，以及谜一样的答案，“至于成为谁的手下，我觉得都不重要。隶属于生命，和隶属于死亡，对我这样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来说，有什么区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