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看得出眼前这块碑表面并不光滑，张羽扬还以为自己在照镜子呢。

眼前这家伙，简直就是以自己为模子刻出来的，体型，相貌，甚至脸上留下来的几道浅浅的伤疤都完美复刻出来了。

“因为我没有相貌，与人沟通的时候，我便会化作对方的模样。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完全可以换个样子……但是换成什么样子，这就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

尽管相隔只有三四米远，但对面的声音却很小，仅仅是让张羽扬听清楚的程度。可就是有气无力的声音，却让张羽扬感受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对面会这么说，怕不是准备了什么东西吧。

“呃，那还是用这个样子吧。”

一想到场面有可能难以控制，张羽扬立刻就妥协了。

“那就好。”看了看张羽扬有些抽动的脸，对面这位倒是悠闲得很，“至于我是谁，其实稍微想一下你就应该能猜到的，毕竟，我就是永生之枪，是我带你来到这里的。”

“永生之枪？”说到这个，张羽扬才想起来，自己就是因为接触到了复苏的永生之枪，才会被带到这里来的……这怎么能猜得到？张羽扬是第一次见识到永生之枪，怎么可能知道这家伙竟然具有理智，甚至还能化成人形？

而且，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相信这个来路不明，浑身上下写满了“诡异”一词的家伙。

不过，姑且还是顺着这家伙吧。

“算了，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猜不出来了。”或许是觉得逗张羽扬没意思了，这家伙身子一挺，便站直身子，拍了拍身后的巨型钢碑，“不过知不知道也没关系，不相信我也没关系，我带你来，只是想让你见识一下这个，永恒之碑。”

“永恒之碑？”如果换个人，或许他会很惊讶，但张羽扬到目前为止，也只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词……第一次是刚才这家伙从钢碑后面“吓”自己的时候……所以他根本想象不到这东西的含金量到底有多大。

他只是歪着脑袋，一脸不解地看着这家伙。

“……抱歉，我忽略了你并不知道这个东西。”看着张羽扬这有些出人意料的反应，稍微尴尬地停顿了几秒之后，这位才意识到问题，但是他也不打算过多解释，只是轻描淡写补充了一句，“永恒之碑，能让你看到过去与未来。”

“看到过去与未来？”解释的内容非常少，但也能让人理解，可是张羽扬的表情却没有任何放松，反而皱紧了眉头，“且不说这是真是假，你带我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难道看一眼过去和未来，就能解决现在的问题吗？”

“当然不可能了。”本以为这家伙能说出来好东西，结果他一张嘴，就让张羽扬大跌眼镜，“事在人为，就算你能看到‘正确的未来’，如果你不去行动的话，‘正确的未来’虽然也会发生，但却会以另外的方式进行下去，而且这样的未来，过程是完全不可控的……”

“所以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话说到这里，看这家伙磨磨蹭蹭的样子，张羽扬的耐心一下子磨没了，他皱着眉头，死死盯着这家伙，“古力斯企图毁灭世界，可你却把我拽到这里，难不成这个世界选择了‘毁灭’，而你是来拖延时间的吗？”

“不不，当然不是了。”依然是闲庭阔步，这家伙拉住张羽扬的手，几步将他带到了这块永恒之碑的正面，“其实你不需要担心外面的事情，这里不属于时间，是时间之外的地方。对于外界而言，你在这里度过的‘时间’，根本不曾存在。”

说完，他便伸出一根手指，在永恒之碑上轻轻点了一下。

伴随着一道涟漪，永恒之碑上那象征着一个个平行世界线的平行线，一下子停止了流动。而后，整块碑突然发出了刺眼的光芒，点亮了张羽扬，乃至这一整片星空。

强烈的光芒，让有些措手不及的张羽扬下意识伸手盖住了眼睛。然而或许是现在的张羽扬并非实体的缘故，不管是用手挡住，还是闭上双眼，他的双眼都能清晰感受到光芒。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张羽扬只会觉得这充满噱头的东西就是个大号灯泡，然而下一秒，他的表情就严肃起来，手也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

“这……”一时间，张羽扬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都是真的吗？”

“按照你的理解的话，永恒之碑不但是一台计算机，还是一台数据存储装置。当然，你看到的‘启示录’，掺杂着真实与虚幻，至于如何分辨，就靠你自己了。”眼看光芒逐渐消散，这位伸出手来，轻轻推了张羽扬一下

而后，就像是刚才飞过来一样，张羽扬的身形飞速向后退去，逐渐远去。

“喂……”

张羽扬还想说什么，可话刚一说出来，就淹没在这无尽的宇宙之中了。而永生之枪看着远去的身影，低声说道。

“你是第一个，第一个见证‘启示录’的凡人。当然，你不会是唯一一个。既然你看到了自己的未来，那么你就应该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了。当然，你可以选择放弃，至少从永恒之碑看来，平行世界的你，已经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了……”

当然，这话并不是对张羽扬说的，毕竟他“飞回去”的速度太快了，身为永生之枪拟人化的自己，说话声音又非常小，即便是站在身边都听不到的那种。

这后半段的话，本来就是它说给自己听的。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话，也早已不是第一次了。身为“唯一”的世界树的一部分，永生之枪知道每一个过去，每一个世界，张羽扬的选择与结局。

放弃，失败，毁灭……张羽扬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放弃了多少次，已经死掉多少次了，甚至是古力斯成功了多少次，世界重启了多少次，这些他都不会知道。

当然，他也不会知道，这背后，还有一个叫克洛诺斯的家伙在不断努力着。

“就算知晓了未来发生的一切，如果不亲手去迎接，那也只能是一场梦而已。”

……

“唉……”

看着自己紧握在手中的长枪，张羽扬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尽管从意识被拽走再到复位，这中间的时间确实连一秒都不到，可他接收到的信息，却比他过去将近二十年接收到的信息总量都要恐怖。

因为他看到了，看到了一切，看到了整个世界的未来，也包括自己的。

在张羽扬看来，芜牺牲自己的性命，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而从永恒之碑那里，张羽扬却得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答案。

他的死，是必然的，就算没有这样的理由，就算不是为了唤醒永生之枪，他也会死在之后的灾难中。

都说文学创作需要逻辑，可现实有的时候反倒不需要逻辑，这机械降神一般的说辞，简直让张羽扬无言以对。

但昔人已逝，多说无益，相比于芜，真正让张羽扬感到担忧的，是自己。

想到脑海中闪过的那些画面，虽然影影绰绰，只是一些残缺不全的片段，却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一想到自己会被砍一刀，他不由得下意识捂住了胸口，仿佛那一刀所蕴含着的力量，足以斩碎时空的桎梏，现在就劈在自己的身上了。

“这都是真的吗？”

然而，这时候张羽扬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说我已经知晓了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我岂不是能做出预防，这样的话，我岂不是就能改变未来了？”

一下子，张羽扬觉得自己陷入到时空悖论里了，只是现在的他也没有时间思考这个新问题了。

和永生之枪一样，永世之刃也拥有着一定程度的理智，它自然知道古力斯的企图，也一直在试图摆脱他。然而作为黄金家族曾经的领导者，古力斯身上的buff可谓是一层又一层，强大的灵魂与肉体，集结了足以被称为“伪神”的七神王之力，卡尔森收集来的所有时空原本的力量，这么多力量放在一起，竟让他居然开始压制住这件代表着“死”的始源神器了！

所以，得以分出心神的古力斯，才发现了张羽扬这边的变化，为了阻止张羽扬，他硬是拽着四处乱飞的剑，朝着自己这边冲了过来。

呼——

虽然重心相当不稳，但是俯冲下来的古力斯，却接着惯性，朝着张羽扬丢出了永世之刃。他很清楚，相比于支配永世之刃，处理掉张羽扬这个不稳定因素才是最关键的。他不能让这家伙坏了自己的事情。

“可恶！”

而张羽扬这边，也意识到古力斯先下手为强的企图了，下意识地，他紧握着永生之枪，然后高高举起，对着飞过来的永世之刃就投了出去。

轰——

就在剑与枪相撞的刹那间，大地一下子停止了震颤，鸟兽也顷刻间平息下来，但紧接着，耀眼的白光便点亮了天空，一道强度远甚于之前的冲击波四散开来，席卷了整片大地。

就算有了心理准备，就算做了抗冲击准备，位于爆炸中心的张羽扬和古力斯还是被这足以灭世的力量裹挟着，仿佛狂风中的落叶一样，飘散到了远方。而等到晕头转向的两人清醒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呆住了。

这场爆炸的余威还在向外扩散，而处于爆炸中心的纳顿森林，此时却已经是静的可怕。什么都没了，整片森林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直径少说也有百公里的巨坑。

赖以生存的家园没了，生活在这里的生灵们，自然也在劫难逃，作为至高神的眷属与子民的纳顿，彻底消失在历史之中了。

“东西呢？”

张羽扬在为这些无辜者表示哀悼，可古力斯不会这么想，他现在只想知道，永世之刃跑到哪里去了。

四下搜索一番，古力斯却并没有发现两件始源神器的踪迹。直到他注意到，天空之中，一道暗紫色的痕迹分外明显。

“难道是刚才的爆炸撕裂了时空，让它们跑掉了吗？”

就差这一步，自己的理想就能实现了，却这一切因为张羽扬而功亏一篑……古力斯知道，张羽扬从一开始就是他的敌人，因此他不怨恨张羽扬，他只是为此感到有些失落。

不过，他没有死，这就还有成功的希望，既然已经猜到永世之刃的去向，那去追就好了。

于是，古力斯没有再理睬张羽扬，而是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一跃而起，飞进了那片时空间隙。

他的时间，很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