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渐渐暗下来，虽然雁回山与大乌山相邻，马匹不够，靠脚力走回大乌山并不是明智之举。加上有几人在爆炸中受了伤，不宜挪动，一行人便在雁回山外的河滩上安营扎寨。

在第一声爆炸响起之后，蔺羽曾派去一队人前去打探，接着雁回山翻地覆，有几人不知所踪。

蔺家家将，情同手足，蔺羽坐不住，带着人进山搜救，入夜了都没出来。

有些帐篷损毁，能用的只剩下三顶。其中两顶安置伤员，剩下一顶给两位姑娘。

也就是，今晚上，苏扶瑶要跟彩锦儿睡在一顶帐篷里。

话不投机，苏扶瑶宁肯跟宫凌霄一起熬一晚上。

攒几堆火，取暖的取暖，烧水的烧水。再用石头垒个简易的灶，架上一口大铁锅，继续熬汤煮肉。

河滩上风很大，苏扶瑶依偎宫凌霄坐着，听他讲述最后的惊心动魄。

“……朱达常兄弟俩一直没出现，大家虽然嘴巴上不，但我知道，大家都想马上点火。没有人知道黄泉引会在什么时候点燃引信，我们只有赶在他们之前动手才能有一线生机。然后，我就下令点火。”

“哎，我跟你，你别看那一颗麻雷子，虽然才这么大！”宫凌霄用手比划了一下。“威力可是十分惊饶，嘭的一声，门框都飞出去了。幸好我们都躲在石室外，那石壁还算坚固，要不然就算不被塌下来的土石活埋，也会直接被炸死。”

“石室顶都塌了吗？”苏扶瑶把玩着他的手，好奇的问。

“基本上吧，上面的土石沉下来，还有一棵比你腰还粗的树。按照我的推算，麻雷子炸开室顶，就该出现一个洞口。然而我漏算了一点，那就是坍塌的土石太多，把洞口全给堵住了。”

“啊？那怎么办啊？”

苏扶瑶揪着衣袖，虽然宫凌霄就在身边，但想到那个场景，还是忍不住捏了一把汗。

“是啊，怎么办呢？我估计当时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死定了。我也是黔驴技穷，拿不出主意。甚至已经有人提议，从出口杀出去。但是洞里窄道四通八达，火把熄灭，能见度不够，恐怕不等走到出口，黄泉引就先把山洞炸掉了。

这个时候，多亏了阿良哥。他不肯坐以待毙，号召大家把土石往外面扒拉。没有工具，大家就徒手那样扒土。也是人多力量大，效果很明显，但还是没办法出去。就在这个时候，黄泉引点燃引信，开始炸洞了。”

“我猜后面肯定是这样的。”

苏扶瑶接过话头。

“爆炸了，大家肯定更觉得必死无疑。可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由于你们清出了大量土石，坍落在石室里的土堆受爆炸一震，往下沉去。只要沉到石室门框之下，上面一空，也就有了出口，是不是这样？”

“哇！”宫凌霄由衷的为她鼓掌，“这么聪明的？的一点没错。”

“一直很聪明的！”苏扶瑶撒娇似的蹭着他的手，手心粗糙的硬茧让她一阵心疼。

娇生惯养的皇子啊，这才离宫多久，居然就生出了这么厚的老茧。

然而她哪里知道，虎口和手心的茧，都是宫凌霄舞刀弄茧磨出来的，哪个练武的没有一手老茧？

不远处，彩锦儿站在帐篷前，风吹乱她的头发，像发了疯的红色藤蔓，在风中寻找可以攀附的地方。

她紧紧盯着不远处相依相倌两人，隔着一段距离，明明什么都听不到，耳朵里却一直回响着一声声甜言蜜语。

察觉到有人注视，苏扶瑶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过去，继续跟宫凌霄打趣玩闹。

她知道，苏扶瑶那个贱人，肯定在嘲笑她，嘲笑她瘸了腿，家破人亡，部族不在。嘲笑她现在没有依靠，孤身一人，明明对宫凌霄恨之入骨，却还是要接受他的安排，因为无处可去，只能继续留在这里。

她知道，她们肯定是在议论这些。

彩锦儿的手握得紧紧的，恨意迅速蔓延成怒火，在心里越烧越旺。

终于，她找到了泄火的办法。

佰裔族那伙人围在铁锅旁，啃肉喝汤，庆祝这一次死里逃生。从他们的话里，不难听出对宫凌霄的佩服和感激。

宫凌霄，他居然还敢自己不是故意放任佰裔族屠戮神禹族。看他做了什么？他把这群早就该死的魔鬼，又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宫凌霄，他果然也是魔鬼，再怎么披着善良的皮，也掩盖不了肮脏恶心。

一甩手，彩锦儿回帐篷去了。

河滩上有个干涸的浅坑，有人打水的时候顺便捞了两尾鱼，打算烤着吃。结果殷落看见了，这鱼的内脏有剧毒，不好清理，万一误食，严重可致丧命。

那鱼就被连水一起倒进浅坑，在那里游来游去。

水快要流干了，将鱼捞起来的人隔了很久才想起这回事，打算把鱼放回河里。到浅坑一看，鱼不见了。

应该有人先他一步将鱼放了吧，他想。

反正大家都知道那鱼有毒，肯定不会吃的。

转眼到了深夜，佰裔族的人吃饱喝足，一半人去了帐篷，和伤者挤一挤。另一半到不远处林子里，找个避风的地方，三两靠着，就这样睡了。

苏扶瑶不肯和彩锦儿一个帐篷睡觉，就和宫凌霄一起坐到火堆旁，一边烤火一边聊。

剩下几个值夜的，其余蔺家家将也都到避风处扎堆睡觉。

木柴燃尽，碳火还在发挥余热，没有人注意到，铁锅里熬煮的肉汤，从灰白变成了令人作呕的黑绿色。

“阿嚏！”

苏扶瑶打了个喷嚏，宫凌霄将她搂得更紧。

“冷吗？”

苏扶瑶摇头，用力吸了吸鼻子，随着凉凉夜风，有什么奇怪的味道钻进了鼻腔。

“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她问宫凌霄。

宫凌霄用力一嗅，猛的站起来。“是血腥。”

“来人，戒备！”

宫凌霄喊声一出，警觉的蔺家家将立马翻身而起，从何处齐聚而来。

就在这时，听到有人惊呼：“来人啊，快……不好了！”

众人闻声而去，越靠近，空气里的血腥味就越浓。

看到眼前的一幕，苏扶瑶直接吐了。

林子里，佰裔族人横七竖澳倒在地上。火把映照下，鲜血呈现出不可描述的暗色，一股股汇集起来，流到宫凌霄脚下。

彩锦儿仍旧拄着棍子，手里拿着鲜血染红的匕首，沉沉笑道：“你们，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