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行到侯府，老夫人下了马车和王公公道谢，有婢子上前给王公公手里塞了东西。

王公公颠了颠手里的分量，笑容更胜，说：“太后心里一直惦记着老夫人呢，老夫人若是无事，再去宫里多瞧瞧太后她老人家，人一旦上了年纪，便格外念旧。”

“是，多谢王公公了。”老夫人笑着点头应付。

等王公公带着宫人离开，侯府众人才进了府。

侯夫人一路揉肩捶腰的，和老夫人说了一声便回了自己院子。

老夫人看了看余隐和李培说：“你们一天也累了吧，早早回去歇着吧，明天都不用来请安了。”

“是。”余隐和李培应声，各自走了。

老夫人回了院子，屏退了众人，只留了张嬷嬷在身边。

“老夫人，我让人去点个安神香来吧。”张嬷嬷轻声说。

老夫人摇摇头说：“不用，我头疼得很，你帮我按按。”

“好。”张嬷嬷答应着。

“今日进宫，太后和我聊了很多以前的事，那时候皇上还没登基，我刚刚嫁过来，带着妹妹第一次入宫，那个时候多好啊，大家还年轻，妹妹还没远嫁。”

老夫人陷入了回忆，嘴上说着年轻的时候真好，可眼角却红了。

“张嬷嬷，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不应该让妹妹嫁到北羌去，当时先帝差点就娶了她了。”

“老夫人，当年你也是为了您妹妹好，太后做皇后的时候是个什么脾气谁不知道，依着您妹妹温和的性子，不得被生吞活剥了。”张嬷嬷宽解说。

“可是，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无亲无故的，连通一封信都要半年，我都没见到她最后一面。”老夫人眼角流出一滴泪。

张嬷嬷轻轻将老夫人脸上的泪拭去，说：“可您妹妹嫁了个好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夫妻也恩爱，那姓周的在您妹妹过世后并未再娶，还将家产尽数给了余小姐，要是您妹妹泉下有知，必不会怪您。”

老夫人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过了许久才说：“定远侯回来之后让他来见我。”

定远侯宴会结束后和大鸿胪留在宫里和皇上有事商议，很晚才回家。

知道老夫人有事寻他，他便立刻去了老夫人院中。

“母亲找我何事？”

老夫人见他官服都没换，有些心疼儿子，说：“你换身衣服，喝口茶水再来也不迟。”

“儿子想着，早点来见母亲，母亲早点交代完事好早些休息。”

老夫人也不再说旁的，直说：“今日太后和我说，皇上有意废太子改立齐王，你可知晓？”

定远侯听了，脸一沉说：“废太子不是小事，当今太子无过，皇上不能随意废除，更何况太子是皇上嫡长子，是吴皇后的儿子，若是皇上轻易废了太子，那吴太尉定会阻挠。太子之位关乎着国之根本，皇上圣明，不会如此糊涂的。”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太后绝不会无缘无故就说皇上要废太子，齐王要在京中完婚才去封地，算起来也得有小半年呢，这中间别再生了什么变故。”老夫人沉声说。

“是，儿子明白。”定远侯说。

“对了母亲，冯家已经派人来给您贺寿，再过几日便应该到京了。”

老夫人哼了一声，她现在一想起冯家就想起那一千万两银子，便觉得头疼不已。

“他们想来便来，但别让他们住府里了，自己住客栈去吧。”老夫人说。

“是，儿子也是这么想的。”

以往老夫人寿辰，都会招待冯家人在侯府住下，今年出了那么大的事，老夫人心中有气，怕自己看见冯家人心烦。

“我叫你来不过是想就太子的事给你提个醒，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定远侯出了院门，脸上表情越发凝重。

皇上确实生了废太子的心思，原因他还不清楚，太子这几年政务并未出错，皇上不会无缘故就偏向了齐王啊。

但是今日皇上给齐王赐婚，还特意让齐王在京中完婚，按理来讲，齐王应该是明日便启程回了封地的，就算是娶亲，也该是陈大小姐带着嫁妆嫁去齐郡才对。

难不成齐王要在准备婚事期间对太子出手？

定远侯心思凝重回了院子，脑中全是如果齐王出手该如何应对，十分糟心。

侯夫人一直在等，见定远侯回了，笑着迎上前去为他宽衣。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夫君去沐浴吧。”

“我自己就成了，你去休息吧。”

“夫君累了一天了，没人伺候怎么成，要不我让如夫人来伺候？”侯夫人试探着问。

“不必，这么晚了人家都睡了。”

“那还是我伺候夫君吧。”侯夫人笑着说。

沐浴完毕，定远侯和侯夫人各自盖着被子，侯夫人无意问道：“算着日子，冯家快来人了吧，不知道今年来的是谁？”

“是仁季的夫人和女儿。”

“母亲六十六岁大寿，仁季怎么不亲自来？”

“大小也是个官儿，怎么能说来就来。”定远侯说。

冯仁季贩卖私盐欠下大量债务的事，只有定远侯和老夫人知道，侯夫人自然不知道此时冯仁季正焦头烂额，整日活得提心吊胆。

“也是，今年还是将西跨院收拾出来给她们母女么？”侯夫人问

“不了，今年事多，怕是照顾不到她们，让她们自己在外面寻客栈吧。”定远侯说完，便无意再谈，转身用后背对着侯夫人，自己睡了。

“……”

侯夫人心里纳闷，但见定远侯不想再说，自然也不好问。

本来想着，老夫人寿辰定是要宴饮宾客，儿媳妇最近害喜害得厉害，她便能帮上两手，说不定还能趁此机会重新管家。

可定远侯不愿多说，她也只能明日去老夫人那里再仔细问问了。

至此，侯府开始张罗起老夫人六十六大寿，京中大小官宦都送了帖子，距离寿辰之日还有三日，冯家的人到了。

冯仁季的夫人王氏带着女儿冯采莲来拜见老夫人。

虽说老夫人对冯仁季做的蠢事恨得牙痒痒，但是见了冯采莲还是怜爱。

冯采莲年芳十二，相貌平平，一双眼珠子睁得大大的四处打量，行礼时也东张西望，一点不安分。

“拜见老夫人。”

王氏说完，见女儿还在痴痴地看桌面上的点心，连忙拉了女儿一下。

冯采莲咽了咽口水，看了看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怯声说：“采莲见过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