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那顾景煜曼声开口道：“太后有所不知，其实，早在选秀之前，朕就已经遇到瑶儿了……”

这个答案，显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顾景煜却仿佛并不急于解释。

“哦？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襄太后问。

“姑母可还记得……”

开口的人，是孟思瑶：“瑶儿刚搬回京城不久，有一次去静安寺祈福，却遇到了山匪，后来幸得一位公子所救……”

到这儿，女子适时的抬眸，望向面前的顾景煜，一双水波流转的美目里，尽是毫不掩饰的对他的仰慕之情，看起来又甜蜜又可人，连声音都仿佛沁着蜜一般：“那个人，就是皇上……”

呵，老套的英雄救美……

苏栩栩在心底默默吐槽着。她算了一下，按照这孟思瑶的法，她确是远远比自己认识那顾景煜早……所以，如果讲先来后到的话，那么，自己才是那个“后到”的？

亏得这不是现代社会，要不然自己岂不是被迫当了“三”？

一时，苏栩栩不由狠狠瞪了那面前的男人一眼……他既然早就遇到这孟思瑶，两个人又是郎有情妾有意的，按理，俩人本该谈星星谈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还来不及呢，结果那顾景煜中途居然还有时间跑到她面前来撩她，更可恨的是，他还胆敢大言不惭的他喜欢她……

简直是无耻到令人发指！

混蛋、变态、渣男……

苏栩栩磨了磨牙，立时在心里头将那顾景煜狠狠批判了一番。

“原来那救你的人，是皇帝……”

襄太后看起来对这件事亦是毫不知情，她先前的确隐隐听兄长提到过这孟思瑶在去寺庙的路上遇到了山匪，也知道她被人救了，但因为当时，她并没有将他们一家放在眼里，是以也只是听过便罢，不曾放在心上，却没有想到，那日救她之人，竟是皇帝……

“还真是巧……”

襄太后不咸不淡的道，看似只是寻寻常常的一句话，但如果细听的话，当中蕴含的深意，却十分耐人寻味……

至少当苏栩栩听她这么一，脑海里瞬间就涌现出“为了赢得心仪女子的芳心，顾景煜故意买通山匪，然后赶在美人彷徨无助的时候，骤然跳出来英雄救美”这一场大戏……

呃，好，苏栩栩知道自己脑洞比较大……但顾景煜？

苏栩栩极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觉得这种事情，不定他还真能做出来……当然前提是，对他来，有利可图……

至于迎娶孟思瑶，除了他果真喜欢她这一点之外，不知还有没有其他的理由……好，苏栩栩也承认，自己似乎把那名唤顾景煜的男人想得太坏了点儿……谁让他不顾她的意愿，非要她进宫的呢？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那顾景煜淡淡开口道：“或者这就是朕与瑶儿之间的缘分……”

也不知他是听不出太后娘娘话里的暗指，还是故意不解释。

苏栩栩显然不认为他傻到听不出来，她下意识的去看那孟思瑶的反应……芳菲妩媚的女子，似乎完全没有被太后娘娘的暗示影响，凝眸望向顾景煜的模样，甜蜜的就像是任何一个陷入热恋的少女一样。

苏栩栩心里一时有些沉默，不清是怎样的一种感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

襄太后亦在判断着顾景煜的话中究竟有几分可信……

真的如他所言，只是单单的巧合吗？还是别有预谋？如果是后者的话，他的目的又是什么？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她与兄长一向跟那孟隼不和，现在却突然要纳他的女儿孟思瑶为妃，是故意想叫他们不痛快吗？还是他另有别的打算？

而无论如何，她显然都不希望，如顾景煜所愿，让孟思瑶进宫……毕竟，一个陆宛宁就够了，她不打算妥协第二次。

“为何皇帝救了你这件事……”

襄太后转向孟思瑶，问道：“……你要故意瞒着哀家，从来没有提起过？”

“瑶儿并非要故意瞒着姑母的……”

孟思瑶急切的解释道：“那个时候，瑶儿并不知道皇上的身份，是后来过了许久之后，陛下才将自己的身份告诉了瑶儿的……”

“是朕要瑶儿不可以泄露朕的身份的……”

顾景煜亦道：“太后如果要怪的话，就怪朕好了……”

他二人一唱一和，相互维护，落在旁人眼中，好比洒了好大一把狗粮，瞧得周遭的其他人等，一阵阵眼红，投向那孟思瑶的各色眸光之中，顿时更多了几分敌意。“姑母……”

孟嫣然更是红着一双眼睛，焦急的寻求着身旁的太后娘娘帮她出头。

“既然皇帝与瑶儿早已暗通款曲……”

襄太后似沉吟了须臾，开口道：“为何之前选秀的时候，皇帝不直接将她带来，要拖到现在？”

苏栩栩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吐槽，太后娘娘这句“暗通款曲”，用的实在是有些恶毒，就只差当众直言，他俩“无媒苟合”了，这在极为看重女子名节的封建社会，简直就是对女方莫大的侮辱了……

第69章 暗通款曲

就连一向表现的一副真不谙世事模样的孟思瑶，此刻都不由神情一黯，任由洁白的贝齿轻轻咬着嫣红的唇，看起来又委屈又难过。

大抵是见不得心爱的女子被人如此折辱，顾景煜当即面色一沉，连声音都不由冷了几分，道：“太后，我与瑶儿虽两情相悦，但却一直发乎情、止乎礼，朕虽决意迎娶她，却也不希望这样的话，传将出去，影响她的名节……”

转首，男人轻轻握住身旁女子白皙的玉手，柔声道：“瑶儿，是朕不好，让你受了如此委屈……”

孟思瑶微微摇了摇头，望向顾景煜的一双似水明眸，满是感动与甜蜜：“只要能跟皇上在一起，瑶儿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这样旁若无人般的情深意重，不光殿中其他的妃嫔瞧得心中妒恨不已，就连一旁的襄太后，都不由眉眼一戾，一向矜贵逼人的嗓音，此刻更是降到了冰点，沉声开口道……

“皇帝的意思是在怪哀家了不该的话，让你心爱的女子受了委屈？接下来皇帝是不是打算替她讨还公道，对付哀家了？”

大抵这太后娘娘真的是气得不轻，一张保养得宜的脸容，此刻绷得紧紧的，衬得她整个人阴森不已。

太后娘娘一发怒，偌大的重华殿之中，顿时鸦雀无声，就连一向没什么眼力界的孟嫣然，此刻都不由噤了声，一时不敢多什么。

“太后息怒，朕不敢有丝毫怪罪太后您的意思……”

顾景煜倒是一派平静，顿了顿，解释道：“朕先前之所以并未将瑶儿的事情，禀告于太后您，就是因为顾及到太后您可能会不喜朕纳她进宫，所以才一直犹豫不决，未能做出决定……”

“皇帝既然知道哀家不喜，现在又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执意要做哀家不乐见的事情呢？”

襄太后不由冷冷一笑，也不知是否被顾景煜的话所激，言辞之间，竟毫不掩饰自己对孟思瑶的不喜。

“朕与瑶儿之事，是朕先开始的，朕不能辜负于她……”

这番话，顾景煜的既情深款款，又极为平静。

苏栩栩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假装的破绽，但什么都没有……他看起来如此的情真意切，不伪装也不浮夸……

看来他是真的喜欢这孟思瑶？不像对着她的时候，哪怕嘴里着再情意绵绵的话，她也能够轻而易举的从他眼中看出，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戏……

意识到这一点，苏栩栩心里顿时有些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滋味，涩涩的，像是不经意间咽了颗不熟的青杏子似的。

许是男人表现的太过坚持，就连那襄太后都一时没有接口，一双凌厉的凤目里，神情不定。

就在这诡异的沉默之中，却见那一直未曾话的皇后娘娘沈令仪，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了顾景煜的面前，微微向他行了一礼，开口道……

“臣妾恭喜皇上又得一位佳人……”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望向沈令仪。连苏栩栩都有些意外，她居然会站出来替那孟思瑶话……呃，或许，她真正维护的人，是顾景煜？

虽然之前并未接触过这皇后娘娘，但从阿爹的口中，苏栩栩多多少少也听过她的一些事情，只道她一向不参与后宫之中的这些争斗，从来都与世无争的样子……但现在，她的表现，确实是像站在顾景煜一边的……

意外的不止苏栩栩，襄太后更是如此。

“皇后的意思是要哀家答应皇帝纳孟思瑶进宫吗？”

任谁也能够听出这太后娘娘语气中隐含的严厉与不满。

沈令仪略显苍白的脸容上，看起来却仍是一如既往，神情温和而淡然，向着面前的襄太后盈盈一拜，道：“皇上对思瑶妹妹既然一往情深，臣妾亦希望太后娘娘您能够成全他们……”

语声一顿：“而且，思瑶妹妹无论怎么，也都是孟家的女儿，若是她能够入宫为妃，再加上有嫣儿妹妹这个贵妃娘娘珠玉在前，日后传将出去，必是一段佳话……”

虽然这皇后娘娘大抵因为一直身体不好，轻柔嗓音之中犹带着微微的虚弱，但听到这些话的苏栩栩，还是不由的心中一动。

虽然这沈令仪的很隐晦也很委婉，但是如果细究的话，却还是能够听出些深意……比方，虽然太后娘娘和护国公一直都对庶出的孟隼这一支不待见，但好歹，他们也都是姓孟的，如果将来这孟思瑶真的进宫了话，却也算是更加巩固了孟家的势力……

显然，那太后娘娘也听出了这一层意思，一时没有开口，惟有一双锐利的凤目之中，精光微烁，似在斟酌权衡着。

见状，孟思瑶当即跪倒在地，求道：“姑母，瑶儿从前不懂事，以致姑母一向不喜欢瑶儿……但瑶儿现在长大了，一定不会再惹姑母生气的，瑶儿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嫁给皇上，其他的，再别无他求……”

到这儿，眼眶红红的女子，语声不由一哽，续道：“瑶儿进宫之后，一定会好好服侍姑母的，一定不会让姑母失望……求姑母您就成全瑶儿与皇上……”

到最后，那孟思瑶语声中仿佛都不由带了哭腔，深深向着面前的太后娘娘叩着头。

苏栩栩听着她言辞之间，除了表达了对那顾景煜的一片情深之外，似乎还特意向着襄太后表了表忠心……

这是要站在襄太后一边的节奏吗？

苏栩栩下意识的去看那顾景煜的反应，察觉到她的视线，男人却只微微抬眸，撩了她一眼，目光淡淡的，也看不出什么情绪，然后她看到他转向了那襄太后，伴着孟思瑶求道：“求太后您成全……”

苏栩栩心里不由一动，只觉越发的看不透这个男人了。

一时，偌大的重华殿中，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太后娘娘的决定。

须臾过后，却听那襄太后缓缓开口道：“先是陆家的姐，又是哀家的侄女儿……皇帝如今年纪大了，翅膀硬了，有些事情，哀家也做不了主了……”

“……”

被无辜拉出来鞭尸的苏栩栩……

顶着众人瞬间射向她的仇视目光，苏栩栩听到那襄太后继续道：“……皇帝还想娶什么人，就一块儿娶了，哀家管不了，也不管了……”

看来这就是松了口，同意那孟思瑶进宫了……

“多谢姑母……”

得偿所愿的女子，满脸欣喜，她身旁的顾景煜，亦是微微笑着，亲手将她扶了起来……

远远望过去，两人倒真真如同一双璧人一般。

一旁的孟嫣然却显然不满意这样的结果，急急的唤道：“姑母……”却在襄太后警告性的一瞥之下，最终心不甘情不愿的住了嘴，只是，那恶狠狠的投向孟思瑶的一双眼睛，却不由的充满了妒忌与怨毒，咬牙切齿一般……

而除了那皇后娘娘沈令仪之外，其他的女子，虽然不敢似那孟嫣然一般的明目张胆，但暗暗落在孟思瑶身上的眸光，亦或多或少存了深深的怨念……

呃，算上这刚刚加入的孟思瑶，再算上之前的皇后娘娘与贵妃孟嫣然，如果再加上自己的话，这下，后宫之中，满打满算，就有九位妃嫔了……这么多的女人，都只围绕着一个男人转，嗯，接下来，可有好戏看了……

呃，当然，如果自己不是戏中人之一的话，就更好了……虽然苏栩栩自认对那顾景煜完全没有什么兴趣，但她也显然不认为，经过之前的种种，她进宫之后，还能够独善其身……

就算是她不争不抢，只怕其他的嫔妃，也会认为她挡了他们的道儿，更何况，她实在是怀疑那襄太后，尤其那可恶的顾景煜，会不会那么轻易的就让她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

单是想想，都叫她头疼不已。

但事已至此，妃也封了，她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了。既来之则安之。

苏栩栩绝望的想道。只是望着满殿各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巧笑嫣然之下，深藏的暗流汹涌，她还是不由的为自己以后的宫中岁月，深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