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听，太后娘娘后来又赐了一碗莲子羹给你……”

听他突然提到那莲子羹的事情，苏栩栩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她知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提起这件事，所以……

“是啊……”

苏栩栩先是回道，顿了顿，忍不住问道：“那莲子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朕暗地里命人验过那莲子羹……”

顾景煜沉沉看了她一眼，嗓音凝郁：“……除了避子汤之外，太后娘娘还在里面多加了一味药，含丝草……”

“含丝草？”

苏栩栩重复着她从未听过的草药名，直觉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奇问道：“那是什么？”

“一种能叫女子再也不能有孕的药……”

顾景煜沉声道。

“啊？”

虽然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亲耳听到那桂圆莲子羹里竟然加了叫女子再也不能有孕的药物之时，苏栩栩还是不由的被惊到了。

“那太后娘娘未免也太心狠了……”

半响，苏栩栩方才吐出这么一句。

呃，虽然她并不想跟眼前这顾景煜什么什么，并且生下他的骨肉，所以，在进宫之前，她曾经偷偷的向柳青芜要了一些避孕的方子，但自己不想要是一回事儿，被人恶意而残忍的下药，使得她再不能有孕，又是另一回事儿……

一想到她差点就喝下那下过药的桂圆莲子羹，苏栩栩就一阵心有余悸。

顾景煜瞥了她一眼，淡淡开口道：“这样的手段，对太后来，不过是寻常……这样的事情，她不是第一次做，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闻言，苏栩栩整个人更不好了。

望着她惊恐的瞪大双眼的模样，顾景煜道：“你没有喝那莲子羹，是？”

“没有……”

苏栩栩慢半拍的摇了摇头，想到当时的情景，心里只觉一阵一阵的后怕，若不是……

“我本来还以为那莲子羹里顶多只是会像先前一样，加了普通的避子汤……”

苏栩栩不由道：“如果当时不是皇后娘娘悄悄给我使了个眼色的话，我可能就真的喝下去了……”

现在想来，当真是幸亏有皇后娘娘提醒，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皇后娘娘？”

顾景煜看起来并不怎么意外，只是语声淡淡的确认道。

“对啊，”苏栩栩道，“我本来正要喝那莲子羹的时候，却看到皇后娘娘冲着我摇了摇头，我猜她是示意我不要喝，这才逃过一劫……”

“本来我还以为是自己神经敏感，看错了呢……”

幸亏她当时抱着“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引着那孟嫣然帮她把那碗莲子羹给砸了，要不然她现在还不定遭受着怎样的痛苦呢……

“还好还好……”

苏栩栩捂着心口，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

顾景煜望着她，眼中的深长沉厚如同夜幕掩映下的银河，锋芒暗藏……他自然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太后娘娘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他又何尝没有在她宫中安排他的人？

而眼前的女子，显然没有令他失望……仅凭沈令仪的一个眼神，她甚至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就当机立断的做出了反应，而且，还是十分聪明的，借了孟嫣然的手，叫人就算是想要发作，都发作不得……

胆敢打碎太后娘娘赏赐的避子汤，还是两次，这么多年来，宫中也只有眼前这女子一个人做到了，而且是在太后的眼皮底下，全身而退的……

这份胆识，这份机敏，以及她每每的不按常理出牌，就连顾景煜都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跟这世间的许多女子，都有些不同……

或许，他当初执意纳她进宫的这个选择，果真没有错……

眸色一深，顾景煜垂了垂眸，遮去了瞳仁深处的一片凌厉。

一旁，苏栩栩感慨完自己运气好，逃过一劫之余，随之想到了一件令她疑惑不解的事情……

“可是，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帮我呢？我跟她又不熟……”

苏栩栩回想着，自她进宫以来，除了去太后寝宫请安的时候，能够碰到那皇后娘娘沈令仪之外，大部分时间，貌似那皇后娘娘都只在自己宫里待着，她进宫这半个多月来，好像跟她满打满算，总共也没过几句话……所以，那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冒着被太后发现的危险，提醒她粥里有问题呢？

虽然知道那皇后娘娘可能真的只是好心才这样做的，但苏栩栩还是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因为那加了含丝草的桂圆莲子羹……”

苏栩栩看到这话的男人，眼睫微微沉下来，在脸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她听到他嗓音清冽，缓缓开口道：“……皇后自己也曾喝过……”

原本温暖的甚至有些燥热的房间，因为男人的这句话，仿佛一下子淬了隆冬的寒气一般，冻得苏栩栩硬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你是，皇后娘娘她……”

心中翻江倒海了半响，许久，苏栩栩才从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带来的震荡之中，反应过来，却是犹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没错……”

顾景煜声线暗沉，缓缓开口道：“皇后入宫不久之后，太后娘娘也曾赏赐过她一碗这样的莲子羹……只不过，她没有你这样幸运，当时，并没有人提醒她……”

一字一句，男人的极缓，也极平静，落入苏栩栩耳畔，却仿佛惊涛骇浪。

苏栩栩不能置信般望向面前的男人，一时只觉心底像搅翻了一锅热粥似的，又仿佛被人浇了一桶满满的冰水一样，混乱，而又不寒而栗。

她不敢想象那皇后娘娘在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喝下了太后赏赐的，加了含丝草的粥羹，更不敢想象，当她得知，她再也不能有孕之时，有着怎样的反应……

一瞬，苏栩栩心里像刀割着一样，那是一种物伤其类、感同身受般的愤怒与悲伤。

“那太后娘娘，太狠了……”

如果，她先前到这句话之时，还不过是随口感叹，对那襄太后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怨念，毕竟，她没有喝那碗莲子羹，没有对自己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针不刺到肉不觉疼……

但此时此刻，当她得知，她竟然真的故意害得一个女子，此生都再也无法生儿育女，她却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那种不可抑制的愤怒！

“凭什么？凭什么那太后娘娘就可以为所欲为？凭什么她就可以剥夺一个女子做母亲的权力？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难道她就不怕报应吗？”

苏栩栩忍不住咬牙切齿，她一向知道宫中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事情多了去，其中残忍与血腥，可能是自己生平所谓想象过的，但她从未像这一刻这样直观的感受过这样的事实……

一碗粥，就那么寻寻常常的一碗粥，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毁掉一个女人的身体，让她此生再也没有可能怀孕生子……

究竟是何种变态的人，能够干出这样没有人性的事情来！

“凭什么？”

顾景煜睨着她因为愤怒，而变得越发雪亮的一双眼眸，略带嘲讽般冷冷一笑：“凭她是太后娘娘，凭她孟家权倾朝野的势力，凭她不想让谁生下皇嗣，就可以一碗粥彻底断了她所有的念想……就这样……”

残忍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当你没有能力抗衡的时候，只能任人宰割。

这样的道理，苏栩栩自己也懂得。可是，懂得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

苏栩栩想到总是那个犹有病色的皇后娘娘，她实在不敢想象，这些年，她是如何面对那个害得她再也不能有孕的太后娘娘的，她不敢想象，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每日向她请安，还要装作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果换作是她的话，她只怕一也在这儿待不下去，她只怕是会拼着鱼死破，也要跟那太后娘娘斗到底的？

顾景煜一时没有开口，只静静望住面前的女子，半响之后，方才温声道：“别想那么多了，皇后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已发生的事情，也没有办法再改变……”

语声一顿：“不如想想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我？”

苏栩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以为太后就会这样放过你吗？”

顾景煜道：“原本，你嫁给了朕，就十分令太后娘娘不满了，而且，自你进宫以来，一言一行，不用朕提醒你，你也该知道，你曾经激怒了太后娘娘多少次，眼下，只怕她已将你视作眼中刺肉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

回想进宫以来的种种，苏栩栩丝毫不怀疑男人所的话。

“那现在怎么办？”

苏栩栩不由问道，顿了顿：“你的意思是，那太后娘娘接下来，不仅还会变着法让我喝那加了含丝草的莲子羹，还可能会想要我的性命？”

一想到这一点，苏栩栩整个人顿时更不好了。

“那怎么办？”

苏栩栩忍不住再一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