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意思是，要哀家就这么放过瑶妃和宁嫔？”

襄太后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朕只是觉得，无论瑶妃，还是宁嫔，都并非害死楚贵人的凶手……”

顾景煜淡淡道：“太后您既然已经不打算追究凌嫔和茹贵人，又为何不能放过其他人呢？”

这番话，就差直接指出那太后娘娘厚此薄彼，故意为难孟思瑶和苏栩栩了。

对此，襄太后只是微微一笑，没有什么。

“而且，”顾景煜继续道：“今日死的人，已经够多了……朕实在不希望再看到有任何人，因为这件事，再受到伤害……”

男人语声一顿，漫不经心般问道：“太后，您觉得呢？”

虽是询问那太后娘娘的意见，但任谁也可以看得出来，顾景煜主意已定。

襄太后知道，如果自己执意要追究那陆宛宁和孟思瑶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此一来，只怕会将孟嫣然也牵扯进来，毕竟，如果真要追究的话，孟嫣然才是那楚柔之死的罪魁祸首。

她之前一直将事情推到其他人身上，也是打算借此转移注意力，替她那亲侄女儿开脱，但现在看来，如果她执意要对付那陆宛宁和孟思瑶的话，且不顾景煜，只怕那陆宛宁和孟思瑶，为求自保，亦会拉着孟嫣然下水的……

想到这儿，襄太后不由狠狠瞪了一眼身旁的孟嫣然，而后者仍是那副沉浸在争风吃醋之中的不满模样，完全不觉得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引起了怎样的后果……

一瞬，襄太后真的恨不能将她狠狠敲醒……若不是为着她，她又何必像现在这样畏手畏脚，被人拿捏住了把柄？

简直是冤家！

心中虽然气恼不已，但无奈，襄太后不可能真的放任孟嫣然不管，所以，权衡了一番利弊之下，她最终只能妥协。

“楚贵人是皇帝你的妃嫔……”

短暂的犹豫之后，襄太后开了口：“既然皇帝你都不打算再继续追究下去，哀家也不好什么，就这样……”

话锋一转，眸光凌厉的在底下的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便听那太后娘娘矜贵逼人的嗓音，带了几分冷厉：“只是，哀家希望这样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发生……否则，就算皇帝不追究，哀家也决不轻饶！”

毫无疑问，苏栩栩觉得她这种警告之言，是对她，甚至孟思瑶的，故意给他们上上眼药水什么的，她不由的在心里暗暗吐槽，这些话，这太后娘娘才更应该对她那亲侄女儿孟嫣然才是，毕竟，她才是那个成日里为着顾景煜要死要活的家伙……

“好了……”

大抵是见剩下的一众妃嫔噤若寒蝉，低头受教的模样，那太后娘娘终于大发慈悲的松了口：“哀家也累了，你们都退下……”

闻言，众人都是暗自松了口气，颇有一些逃过一劫的庆幸感，这个时候，自然是不敢再多留的，遂纷纷告退。

“嫣儿，你留下……”

襄太后唤住了那打算缠着顾景煜一起离开的孟嫣然。

被突然要求留下的孟嫣然，十分的不满，她原本还打算跟表哥好好道道那楚柔的事情呢……不过，回头瞥见姑母不怒自威的神色，她终究还是没出息的认了怂，只能恋恋不舍的目送着顾景煜离开了重华殿，杏眼里满满的都是委屈。

苏栩栩瞧得有些好笑，一转脸，却看到几个宫人正手脚麻利的拖着地上楚柔的尸体，迅速的往外搬去，大抵是怕这屋里的血腥味冲撞了贵人。

人死如灯灭，虽然那楚柔如今早已无知无觉，但是看着她如同一块破抹布似的唯恐丢弃不及的拖动着，苏栩栩心里还是不由的感到阵阵的唏嘘。

而殿外，那怜贵人和兰贵人的尸体，早已被人收拾了下去，只留一滩滩暗红的血迹，浇在清白的石板上，像是一堆斑驳的蚊子血，几个年纪不大的宫人，正跪在地上，拿抹布蘸着水，一点一点儿的擦拭着那些飞溅的血迹……

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道，被风一吹，晃荡晃荡的飘入人的鼻端，掺杂着远处荡来的不知名花香，诡异的融合在一起，味道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某种腐肉一般，令人作呕。

也不知是先前跪的太久，还是屋外的温度有些低，风一吹，一瞬，苏栩栩突然觉得有些眩晕，眼前一阵发黑，还好，并不怎么严重，苏栩栩暂时停下脚步，缓了缓。

一片叶子从身旁的银杏树上，落了下来，边一弯新月，兀自散发着幽幽的寒意，在地上洒了一片银霜。

苏栩栩突然意识到，秋真的来了，而人命是这样的轻贱。

……

回到蔷薇苑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将一身沾染的血腥气洗净之后，虽然整个人都疲乏不堪，躺在床上，苏栩栩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今晚发生的一切，只要一闭上眼，就跟放电影似的不断在她的脑海里回放着，有些细节很清楚，有些又很模糊，更离谱的是，那楚柔，以及兰贵人、怜贵人惨死的模样，更是时不时的在她眼前闪过，跟阴魂不散似的。

她不由的想到那顾景煜，虽然全程他看起来都因为那楚柔的死而隐忍着悲伤和愤怒，就连最挑剔的人，仿佛都找不出任何的破绽，但苏栩栩总觉得，那仿佛是假的一般，像隔了一层的薄雾，将那些真相，埋藏在层层叠叠的模糊雾霭之中，叫人看不清，也猜不透。

而那楚柔的死，虽然看似是被孟嫣然，以及怜贵人等一众妃嫔，给联合害的，但就像之前太后娘娘所言，这一切都太巧合了……无论是顾景煜送给楚柔的那支鸳鸯簪子，还是他下旨封她为柔嫔的时机，都叫人不由不多想……

苏栩栩试图回想着男人当时的反应，试图找出任何的蛛丝马迹，可是，那个男人就像是一块铁板，一块精雕细刻的大理石像一般，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喜怒哀乐，他藏得极好。

她想不通这整件事，那顾景煜究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也不知道，事情是不是真的跟他有关，更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她仍是一头雾水。

或者，之后，等那顾景煜来蔷薇苑的时候，她可以问一下他……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跟她实话就是了……

不知道那顾景煜一会儿会不会过来？

许久之后，苏栩栩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在等那个男人的出现……只是，也不知等了多久，他却迟迟没有出现。

无数的迷惘和不安，就像是一团乱麻般，搅和在苏栩栩的心底，剪不断，理还乱，浑浑噩噩的纠缠着她。

顾景煜一直没有过来，直到蒙蒙亮的时候，苏栩栩方才迷迷糊糊的睡去，只是，饶是梦中，也睡得不甚安稳，梦里仿佛总有一团不分明的黑雾，缭绕在她的周围一般，缠的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

第二醒来的时候，苏栩栩只觉一阵阵的头昏眼花，应该是昨晚没有睡好的缘故，简直是比不睡还要叫人心累一般。

好不容易挣扎着爬了起来，正要洗刷的时候，却听宫人来报，太后娘娘取消了今日的例行请安，苏栩栩猜测，可能是因为昨一下子就死了三个妃嫔的缘故，那太后娘娘一时也吃不消，这才打算眼不见心不烦，免了他们的请安的……

这对苏栩栩来，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立即脸也不洗了，就将自己摔回了床上，正好趁机补补觉什么的。

这一觉，就睡到了中午，还好，醒来之后，无论是头昏眼花的毛病，还是心情，都好了许多。

而接下来的几，太后娘娘都以自己身子不适为由，取消了每日一早的请安，不过，从太医进出重华殿的频率，那太后娘娘想来应该是真的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对此，苏栩栩一点儿也不出奇，毕竟，那楚柔一死，那太后娘娘可谓是损失了一员大将，心中不快什么的也是正常的，而且，那姓楚的，也算是直接死在了她亲侄女儿孟嫣然的手上，简直是双重打击……

听闻，这几，那孟嫣然一直被太后娘娘以“侍疾”为由，拘在了重华殿，大概是打算让她接受一下熏陶，好好的修心养心一番，不过，想来对那孟嫣然来，这几的日子应该不太好过。

而至于那顾景煜，这几一步也没有踏进过蔷薇苑，哦，不仅蔷薇苑，应该是所有妃嫔的寝宫，他都没有踏足过，更没有宣召任何人侍寝，只是每晚待在养心殿休息……

宫里传言，是皇上为楚贵人之死，心伤不已，这才无心翻其他妃嫔的牌子的，对此，苏栩栩持十分的怀疑态度，不过，男人既然不露面，具体的情况，她也无从得知。

一时之间，整个皇宫，仿佛都笼罩在某种一触即发的阴影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问题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