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狄越军队的动作，叶悬渊知道，对方可能已经发现了。

这次狄越的将领绝对不是自己交过手的任何一个。

叶悬渊边厮杀，边从怀中摸出来一个信号弹，直接放了出去。

红色的光团升于天际，照亮了一方夜空。

……

亦霜现在潜伏在狄越军营的不远处，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正想进攻，就见远处升起了代表撤退的型号弹。

亦霜不禁蹙起了眉头。按道理来说，现在应该正是交战之时。

为何叶悬渊会让他撤退？

这里的营帐根本就没几个人，如果现在袭击，肯定会有探子去报。

这样狄越在腾城战场上就会力不从心。

“将军，撤吗？”亦霜身旁的前锋问道。

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不听军令，叶悬渊让自己走肯定是因为那边出了情况。

加上这个信号弹发射的位置为什么这么奇怪？

“撤！”亦霜摆了摆手，身后的上千精兵立马把自己的身影隐匿进了树林。

然后朝着腾城的方向绕行。

在来之前，进攻的路线撤退的路线都是已经安排好的。

所以一点不显得拖泥带水。

……

亦霜看到了信号弹，菩提耶怎么可能没有看到。

这么好的机会，不可能让它从自己的手上溜走。

狄越的地形他知道的很清楚。

如果对方真的想要撤退，肯定不会直接走大道。而附近能够供大部队人马走的比较隐秘的地方，又连通军营的，有两条。

再看叶悬渊放信号弹的位置，能清晰的看到的，只有一条。

“传令下去，从东部林区绕回军营。一旦遇到敌军，不得撤退，杀无赦。”菩提耶虽然战法上小心谨慎，可是该下手的时候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是！”参乘应了一声，立马喊道：“从东部林区绕回！”

……

叶悬渊眼看着狄越军队撤退方向转变了，心猛的沉了下去。

叶悬渊是一个将领，在任何时候都要保持理性的判断。

现在的情况很显然是对方已经知道了亦霜他们的行动。

这次的狄越的主将，主要的目标就是干掉亦霜他们。

所以这时候他们后面的军事防备是很弱的。自己刚才能体会到后面的这些人已经失去了军心。

自己在前方开路，后面也好有自己的军队。

如果能够和亦霜两面夹击，那么这次战役一定是一场可以大捷的战役。

可是，亦霜这次只带了三千多人，要和狄越八九万大军正面对抗，危险性可想而知。

但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这样，也是唯一可以掰回损失的方式。

至于亦霜那边，只能期待他能够从人群中杀出来。或者坚持到他们到来。

亦霜不可能当逃兵，一旦开始了，便是不死不休。

叶悬渊心里很清楚，此次亦霜是凶多吉少。

……

亦霜忽然停了下来，眼睛猛的看向前方。

“怎么了，将军？”前锋不禁问道。

“准备战斗。”亦霜只说了这四个字。

前锋见亦霜如此戒备，知道肯定是出问题了。

“准备战斗！”

所有人开始严阵以待。

果不其然，在大约半刻钟后亦霜部队用菩提耶撞在了一起。

两房开始厮杀起来。

菩提耶下了死命令，要全歼衣裳带领的人马。

战场上的战斗很少有针对对方主将的战斗，可是今天在这里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菩提耶的意思。

“轰！”天空一阵闷响，地面开始刮起了风。

风不大，但是风里面带了一丝丝的湿气。

这一刻，没有人关注这个问题，因为他们现在都在用自己的鲜血，拼杀出最后一抹生机。

叶悬渊判断的没有错，因为菩提耶太过注重于绞杀亦霜。

军队后方早就起了火，叶悬渊部队在随后赶到杀了起来。

即使亦霜这里只有几千人，奈何各个精勇强焊，一时之间居然阻挡住了狄越撤退的趋势。

菩提耶知道是自己小看了亦霜，可亦霜必须死，不然自己军队的损失就毫无意义。

“杀死亦霜！”菩提耶直接点出了目标人物。

亦霜此时，手握着刀柄，脸上溅满了鲜血。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

但他知道，自己身边的兄弟都在保护自己，而且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看着他们一个个都倒下，亦霜怒吼。

以三千人，抵挡对面近九万大军，只会让人联想到两个词，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杀的人多了，手起刀落，就像是在切白菜。

亦霜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根本不敢杀人。

因为畏惧死亡，所以他选择了后退，一个人傻傻的站在战场上。

真的觉得那时候自己福大命大，居然没死。

是该感谢一下将军，是他护在了自己身边。

那是自己第一次见证到了什么是战争，什么是死亡。

人从来都是利己动物，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第272章 战死沙场

在自己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再平静，在善念的人也会激发出罪恶。

亦霜还是杀人了。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杀的第一个人长什么样子。

那个人只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他被自己砍了一刀。砍中了肩膀。

血哗啦啦的流淌而下，他害怕得发抖。他嘴里还含着爹娘。

他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死亡，他眼泪早就忍不住滑落了下来。

他只是一个少年，动作很笨拙。

如果他没有上战场，他可以娶一个美丽的妻子。可以生一个孩子，可以和父母享天伦之乐。

可是，他已经没有了那个机会。

他只是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肩膀，眼睛瞪得巨大。他哭喊着，想自己怎么才能够活下去。

他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厮杀。那时候他可能已经开始发晕了。

他脸色苍白，表情惶恐。

他最终还是倒了。

亦霜说自己这一生最讨厌的就是战争，以前是，现在也是。

从没上战场前，他厌恶战争的原因是因为，他知道战争带来的只会是杀戮和血腥。

国家想要真正发展需要的不是战争，而是和平。

但他很好奇，明明战争是不被世人所喜爱的，为什么还会千百年的存在？

存在的意义在哪里？

以前厌恶战争的亦霜，在杀死第一个敌人之后，愈发反感战争。

明明大家都有自己的家人，都有美好的前途。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为了满足有些人的野心。所以这么多年轻人聚集在了一起，开始了不知道维护什么的战争。

再看看此时的亦霜，早就不见初上战场时候的稚嫩。他就像是一个杀神，被战争同化，成为了一个杀戮机器。

每杀掉一个敌人，内心都会有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现在的亦霜，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说，只有一统天下，才能够天下太平。

人的欲望是无限的。当你自己有了一块糕点，看到别人有更多更好吃的糕点，你就会下意识的去抢。

战争就是人**望的化身。

要人变得无欲无求，这是不可能都事情。所以亦霜明白，战争永远不可能会消失。

亦霜很佩服，也很感激叶悬渊。

是叶悬渊，让他明白了。其实自己在战场上的厮杀不仅仅是自己欲望的表现。

而是保家卫国。不能剔除，只有直面。

只有心中有信仰，才能让自己不至于迷失。保家卫国逐渐成为了一种信仰。

若是他们倒下了，那么身后千千万万的人，该如何？

世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将军，王爷，叶悬渊，战王。

他和自己一样，最开始以为的目的，其实早就消失在了无数次的杀伐中。

他是为了武帝，而自己，是为了小风。

后来，每次看到百姓欢迎他们凯旋之时的感激和笑意。看到自己身后的陈国一片祥和。

那一刻无尽的荣誉感，使命感，责任感填满胸腔。忽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亦霜想，要是自己一开始没有同小风来战场，那会是怎么的光景呢？

自己不知道，而且，永远也不会再知道。

小风身体里流着的是父亲的血，他从一开始就能想明白的问题，自己要想很多年。

现在小风回去了，现在他在做什么呢？

不知道，反正是安全的。

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自己的命是小风救回来的，所以现在自己愿意背负着他的理想，厮杀在战场。

亦霜不知道为什么，眼中开始起了水雾。

因为他知道，自己可能，喝不到小风的喜酒了。

越来越密集的攻击打在自己身上，自己身体越来越乏力。

亦霜不想死，他的小风还没有成亲，他还没看到小风幸幸福福。

他还要回去喝小风喜酒的。

“噗呲！”

世界安静了，亦霜看着自己腹部的长枪，想，自己怎么能就这样死了呢？

自己还不能死的呀。

“噗呲！”

手中的刀千斤重，他觉得好重，好重。

“噗呲！”

长枪被抽出，没了支撑的亦霜，早就到达了极限。他想站着，可是为什么眼前什么都是血红的？

为什么周围没有了声音？

为什么觉得天旋地转？

“啪！”

他终于可以休息了吗？可以去那个没有战争，没有杀戮的极乐世界。

他能变成一缕魂魄，一生一世伴随着小风。

都说人死前会走马灯一样看完自己的一生。

亦霜看到了，看到了他的一生。

他还看到了更多更多。

反正现在不会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反正以后也没机会了。

那可不可以幻想一下，自己是新郎，自己轻轻掀开新娘的红盖头。

红盖头下，那是一张自己二十年来心心念念的一张脸，每夜梦回的一张脸。

自己和他额头抵着额头，相视而笑。

反正也没人知道了，就想一下吧。

……

皇城，亦府。

大红对联挂在新房门边，绣凤鸾的大红被祳堆满床前。雪白夏帐上挂着龙凤呈祥的帐帘。两双绣花鞋就在踏梯现，全屋箱笼框桌都贴上了大喜剪纸。

红烛把新房照得如梦般香艳。床上二人抵足而眠。

亦风猛然从梦中惊醒，额头在一瞬间冒出了冷汗。

他想抬手去擦拭，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也在发抖。

还好只是个梦，还好只是个梦。

亦风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心中的不安却是越来越强烈。

他们不都是要他回来成亲吗？那他就在清明成亲。哥和爹爹能耐他如何？

心中这样想着，却难以入眠。

因为亦风知道，现在南境的局势险峻。

万一，他是说万一，哥哥真的……

呸呸呸，他一定好好的站在城墙上，为将军观察战场呢。

亦风的动作吵醒了身旁之人。

“你怎么了？”王湘竹轻声问了句：“是做噩梦了吗？”

此时的王湘竹轻声细语，完全看不出当初那个娇纵跋扈的的样子。

原来嫁为人妻，喜欢上一个人，真的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母亲没有骗她。

“没事，睡你的吧。”亦风蹙起了眉头，还是难掩心中不安。

亦风再次进入了梦乡，这一次，居然梦到了自己成亲。

而自己披着红盖头，坐在床头。一双靴子忽然出现在了眼前。

前来之人拿起了喜秤，轻松挑开了眼前的盖头。

抬眼望去，居然是哥哥。

这一刻自己才发现，哥哥看自己的眼神是这般温柔。

可是为什么哥哥眼里含有泪水呢？这么大喜的日子他为什么要哭？

哥哥坐在了自己旁边，手掌覆在了自己的后脑勺，往他所在的方向压了压，用他的额头抵住了自己的额头。

“小风……小风……”

哥哥嘴里轻轻唤着自己的名字，每个字里，都充满了柔情。

亦风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被哥哥感染了，自己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鼻尖酸涩，如鲠在喉。

新房的外面很安静，没有人庆祝，没有敲锣打鼓。

只是，下起来雨。

南境下在这天夜里下了一场雨，这场雨让南方的百姓喜悦欢腾。

家家户户都行屋子里跑了出来，仰面对着天，感受着雨滴打在自己脸上，溅起小水花的清凉。

雨幕让南方的夜更加神秘。

“下雨了！”

“下雨了！下雨了！”

街上的人越来越多，窗户也都被打开，有妇人小孩伸出手，感受雨的触觉。

“娘亲，好久没下雨了。”

“是呀，好久没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