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这净神灵液散发而出的香气，小奴…小奴以前似乎在哪里闻到过，但记忆有些不清楚，不过，小奴可以肯定，虽然小奴对这灵液毫无印象，但这香气，绝对是……”

蓦然间，灰衣体灵的传音之声忽然在心中急促的响起，让得林涵飘摇而开的心绪不觉是猛地一凝。

下一瞬，基本上已然结束了第二盏灵液炼化进程的林涵缓缓睁开双目，压抑下心中瞬间翻腾而起的各种头，直接抬头仰望，看着自己头顶上空，那片徐徐漂浮而动的纯白色雾气，脸色不禁是有些晦暗不定了起来。

“为何不早说？”

“小奴…小奴脑海中本来是没有这些零散记忆浮现的，等到屋内香气逐渐浓郁起来之后，记忆之中，才是突然浮现出了这种支零破碎的感应，还请主人恕罪！”

“——算了，你继续安静潜伏着吧，随时注意外界那人的动静，若是没有我的知会，你就不必再与我传音了”

“小奴遵命”

听得那体灵存在急忙传音而来的话里意思，动心起念，林涵心神一震，心底升腾而起的思绪瞬间也是复杂万千，在凝视着头顶那一缕缕聚散不定的异香雾气许久之后，轻吐出一口浊气，他的神色才是逐渐的缓和下来，但仍旧不自禁的皱了皱眉，向着那道灰衣体灵传音道。

对于头顶上突兀出现的这片玄妙异象，因为有屋外的那位‘师尊’存在提前告知，所以，他并没有感到如何的震动奇怪。

反倒是，对于在竹屋之中逐渐变得浓郁至极起来的香气弥漫，若非有这灰衣体灵突如其来的慌忙提醒，林涵先前未及细思，只认为其本来就是净神灵液所带的气味，没有怎么放在心上，直接把它忽略了过去，但现在细细的深究起来，却立刻是有些必不可少的警惕之意，迅速的涌上了林涵的心头。

事若反常，也未必有妖。但唯有谨慎小心，方才能够在凶险无比的修炼界中驶得万年船。

哪怕是收录有无数珍稀灵药名目的《百草识辨》，其中关于各种灵药的记载繁多，但也是没有一丝半点儿的提到过，在天地之间，还有着什么淬体灵药，在修士藉之淬炼强化肉身体魄之际，会散发出让人心醉神迷的奇异香味来。

若真是非得要为这灵药香气，找出一个妥当合理的解释出来，反而那《玄天神体》传承之中，倒是似乎有着一些略有牵连的粗略记载。相传，在远古时期，天地间有强悍拔世的体修大能存在，万丈法身大成之后，盘坐浩瀚虚空，通体之间，竟然会是散发出如同檀香般的蛊惑香气来，吸引域外邪魔垂涎万分，不惜化为心魔劫难，破界乘虚而入，来吞噬神体精华……

在那些玄之又玄的记载之中，当肉身体魄的修炼，逐步抵达了那种足以令得神鬼辟易，几乎能够以一人之力来抗衡天地的恐怖地步后，似乎连心魔存在，都不再只是一种玄妙莫名的崩溃道心感觉，而是会演变为真正杀人于无形的邪魔化身，毫无疑问，那将会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情。

在那《玄天神体》传承之中，隐晦的提到，而又极显讳莫如深的什么邪魔存在，居然会对一位体修大能，通体散发而出的莫名香气，而感到疯狂的趋之若鹜？

那等圣体如檀的香气，与如今萦绕自身的香气又有何区别？

在心念翻腾许久之后，林涵眼皮子剧烈一抖，瞳孔骤缩，蓦地想起了那《玄天神体》之中提及的一些隐晦记载，霎时间里，心头却立刻是难以抑制的狂跳了几下，稍一联想，一股冰冷寒意，便是迅速的蔓延到了全身，让得林涵顿时感觉如坠冰窟，随而猛地低头，看向身前红色桌案上的两道银壶，眼中涌动而出的骇然之意，剧闪而起！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就算那位灵药谷资历颇老的老迈供奉——自己如今名义上的师尊存在，果真是对着自己另有图谋，才选择送来了这两壶用以淬炼体魄的净神灵液，但那也决不至于，以这区区的两壶五品灵液，便能够与那高不可攀的远古之物扯上什么关系。

云天大陆，浩瀚而莫测，看似已是极为广袤无垠的元阳王朝，不过是其中的沧海一粟罢了，这座低级王朝之中的修士，根本就不可能有着资格，去接触那些在远古时期也算得上通天隐秘的东西。

想到当初在那源鼎之中的白衣灵神，曾经语重心长的与自己说过的一些话语，林涵目光剧烈闪动，在心头一阵狂跳之后，深深的长吸了一口气，才终于是缓缓地将心神平息了下来，而旋即，在梳理清晰心绪后，他却又是被自己有些‘匪夷所思’的疯狂念头给惊到了一番，不禁是有些哑然之意从心底升起。

大概是因为，自己在这些年来，所经历遇见到的那些可怕事物，对于一名土生土长在低级王朝的修士来说，却是完全的超出了想象的极致，这才导致自己有些杯弓蛇影，心神震动之间，凡事总是喜欢往那些最深层的可怕隐秘上思索吧……

不过，这些萦绕在青翠竹屋之中，久久挥之不散的异香，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闪烁不定的目光渐渐平息，林涵那张年轻无比的普通面庞之上，也是缓缓地浮现出了一抹浓重的疑虑之意来，旋即，他将聚焦于身前桌案上两道银壶的目光挪移而开，直直地望向不过数丈之远的那道翠绿竹门，眼底不禁是闪过一丝莫名的异色来。

他知道，关于这在竹屋之中弥漫而开的异香的具体来历，门外的那位褐袍老者——自己眼下的那位便宜师尊，必然能够为他解惑。

只是，后者所言，究竟是真是假，那就很是值得商榷一番了。

轻轻地摇了摇头，也不管门外那位有没有催动起那一身可怕无比的神魂之力，窥视竹屋里面的动静，林涵在思索片刻之后，还是决定，无需中断炼化灵液的进程而去找门外护法的那一位，得到一个注定不大可能是真相的真相。

还是迅速的将最后几缕灵液炼化完毕，尝试着重新修炼一次玄天神体，这才是紧要之事。

望着身前安然放置的两道小巧银壶，林涵目光闪了闪，默然不语。

防人之心不可无。纵然这净神灵液对于肉身体魄的裨补药力，确实是极为的不俗，让人心生喜意，但炼化个两盏灵液，那也就差不多了。傻乎乎的将一壶灵液尽数炼化而去，还不知这灵液里面，是否被人动了什么手脚，林涵自认还做不到这么的没心没肺。

如此想着，林涵索性也就不再去深究考虑，这满屋奇异香气的具体来历，与那灰衣体灵总是模糊不清的感应记忆，而是开始了体内最后一些净神灵液炼化的进程。在他看来，这次借助净神灵液来修炼体魄，只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一次糟糕际遇而已，只要将已然吞服而下的这些灵液炼化得差不多了，让得那位师尊无话可说，也就尘埃落定……

竹屋之中，丝丝缕缕的浓郁香气弥漫而开，令人心神陶醉，然而，再度缓缓闭上双眸的褐袍少年，在潜心静修之余，与那沉寂下去的灰衣体灵，似乎都并没有察觉到，在前者眉间的额心位置，似乎有着一枚淡淡的红枣状印记，在微微闪烁不定……

——

“算算时间，灵液的炼化，似乎也差不多了啊……林涵徒儿，你莫要怪老夫冷血无情。你是老夫在这百余年间，见过的与丹炉地火契合度最高之人，来日方长，在老夫的细细调教之下，若是炼药天赋并非那般的拙劣不堪的话，将来的成就，不说一定是比得上宁族那小丫头，也必然是远胜于我……可惜啊可惜，那魔物的一身修为，实在是太过的可怕，老夫的性命，当初也是赖其所救，此次助其夺舍，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只希望下一世，你若有灵昧轮回转世，莫要再踏上这步步死厄的修行之途了…唉，倒是老夫多想了，被那魔物夺舍，识海神魂必然是尽数湮灭的下场，又哪里还有什么下一世可言，大道之途，果然是层层遴选，残酷无比……”

清幽寂寥的寒潭之旁，几只可爱的双角青皮小兽纷纷耷拉着脑袋，似乎陷入了一种玄妙的沉眠状态，万籁俱寂之中，唯有簌簌竹叶飘落而下，落在一位负手而立的褐袍老者瘦弱肩膀上。

然而，眼帘微微低垂下去，眼神淡漠的老者，却也没有立刻伸手拂拭落叶，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背对着后方那矮小竹屋，喃喃自语感慨了几句，而极为诡异的是，其苍老的声音，虽然并不十分响亮，但也不算微弱，可是，在距离老者一丈之外，哪怕是一位神魂大成的元灵大境修士亲至，全神贯注的窥听，也是丝毫听不到老者究竟在说些什么！

那一幕，就如同所有的音波，皆是被一股无形之力，尽数隔绝湮灭而去一般。

“终归是命元将近干涸了啊，魔气灌顶么…那便化为魔体吧，总比身死道消要好上千万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