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皱纹如同刀刻的萨满巫师打断道：

“不不，你说的太简单了。”

“将十二万人从一千二百万人中挑出俩有多困难？”

“各个种类的德鲁伊数量够不够先不说，就算是够，你怎么能保证这些德鲁伊中间没有骷髅巫妖的傀儡？”

“这些骷髅傀儡和那些没有脑子只知道杀戮的多重意识者可不一样，他们有一定的智力，懂得相互掩护，懂得攻击主要目标。”

“而且，除了熊灵德鲁伊外，其他种类的德鲁伊没有自保能力，若是将‘招募各种德鲁伊进行骷髅傀儡鉴别’的事情散播出去，这些德鲁伊恐怕就成了傀儡们杀害转化的首要目标！”

在听到“熊灵德鲁伊”几个字的时候，穆阳按在桌子上的拳头一紧，眼神凝住，似是在出神。

兽人不同意萨满巫师的说法，道：

“难道派人将重要的物资和人员运出去就不需要鉴别了吗？”

“同样是需要味觉灵敏的魔兽将骷髅傀儡门挑出来！”

“如果在郊外，在运输的过程中，队伍里存在骷髅巫妖的傀儡，那情况会比在城市中更糟！”

萨满巫师双手按在法杖上，挺直佝偻的后背道：

“不一样，完全不同。”

“撤离只需要鉴别出哪些人不是骷髅傀儡就可以，让这部分并非骷髅巫妖傀儡的值得信赖的魔兽运送物资和人员离开。”

“而留下来战斗却要将所有的骷髅傀儡都鉴别出来，只要留下一个，那他就会继续杀戮、转化、繁衍。”

“这就像是‘从大海中舀水’和‘从大海中捞针’的区别。”

听到萨满巫师说的很有道理，兽人语气有些焦急起来，拍案而起，道：“无论怎样，我们都不能抛弃城市中的居民！”

“哪怕是以卵击石！我们也要尝试！我们也不能放弃！更何况我们还有机会将骷髅傀儡们扫净！”

“有机会吗？”穆阳语气冷淡。

“当然有机会！”

穆阳没有被兽人的语气所感染，只是环顾了下会议桌两旁坐的其他警卫队队员，道：

“哪怕是全军覆没也要这样留下来和杀不尽的骷髅傀儡们战斗？”

“对！哪怕全军覆没！”兽人的眼睛中亮起了光。

穆阳没有再答话，转而望向萨满巫师问道：

“老陈，好了吗？”

萨满巫师点点头，嘴唇翕动，无声说了句“囚笼”。

被双手按住的法杖表面如同藤蔓般攀岩出道道符文和神秘符号，与此同时，法杖的前端指向的兽人脚下和头顶，一条条银线浮现，勾勒成两个正方形。

两个正方形的端点分别相连，刹那间将兽人拘禁在一个长方体的透明银边囚笼之中。

“队长，这是怎么回事？”兽人双手用力拍打着囚笼的侧壁，可是看似无形的牢笼却牢不可破，丝毫没有毁坏甚至震动的迹象。

“老陈！放我出去啊！”

兽人使用【隐步】遁于无形，消失在了囚笼中，萨满巫师将灵力灌入法杖，长方体囚笼的八个端点凝聚电光，一阵霹雳闪电充斥于牢笼之中，兽人重重撞向墙壁，显出身形。

电光之中，这颠倒错乱的身影时而化作兽人，时而转化为骷髅傀儡，最后散做一摊焦黑的骨架，落在地上。

此时才缓过神来的人族女巫一阵唏嘘，“队长，这，你是怎么发现赵强变成骷髅巫妖的？就因为他的提议有些冒进？”

人族女巫向下拍打着自己的前心，如果真的是如自己想的一样的话，那自己要少说话，否者一言不合被当做骷髅傀儡杀死那就糟了！

转念她又想到一件事：

“对了，队长，我们进入警卫队的时候，明明有禽灵德鲁伊甄别筛查过是不是骷髅傀儡的啊？”

“兽人是骷髅傀儡的事情，是小雨在刚刚告诉我的，我来不及通知大家。还有，禽灵德鲁伊也是骷髅傀儡，现在已经被小雨控制住了。”

“关于究竟是撤离还是留下的事情，我和市政部门还要统筹协调一下，不过能够确定的是，江北市已经不再安全，充满了危险。”

“为了保险起见，核心物资和人员的撤离是必要的，大家回到自己的辖区后做好准备，同时抓紧时间鉴别和选拔可靠的战斗力量。”

分座在会议桌两侧的警卫队员们刚要起身，又被穆阳叫住：

“对了，”圣骑士重重一拍自己的额头，“忘记说了——”

“你们各个小队在郊外执勤的队员，对于骷髅巨龙飞行路径的报告昨天都汇总到我这里来了，这做的很好。”

“我也从这些报告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乘着巨龙飞行的骷髅巫妖最近没有进入江北市，而是在郊外，围绕着江北市转圈。”

“大概每隔两个小时就会停下来一次，具体原因未知，不过掌握他的行为规律对我们防御入侵和安全撤离是有帮助的。”

穆阳又嘱托了几句，这名圣骑士警卫队队长和其他队员们从会议室出来，其余队员分别去做自己的事情，穆阳叫住萨满巫师：“老陈，和我来一下。”

第132章 情报

圣骑士和萨满巫师上楼，来到待客厅中。

在待客厅中等待的是一名人族法师，穆雨，一名禽灵德鲁伊在一旁陪着穆雨聊天。

见到穆阳和老陈进来，穆雨向后一跃，跳离禽灵德鲁伊的位置。

萨满巫师将早已蓄力的法杖指向禽灵德鲁伊，一道金色的方框将其圈在其中，逃脱不能。

穆雨没有理会在牢笼中挣扎叫喊的禽灵德鲁伊，迎到穆阳面前，询问道：

“爸，会议室中情况怎么样了？兽人解决掉了吗？”

穆阳“嗯”了一声，点点头：“禽灵德鲁伊刚刚没有什么异常吧？”

“倒是没有什么异常...”穆雨想了想，道出自己的困惑：

“可是，爸，为什么不让我马上解决掉她，而是要把她留到现在？”

穆阳皱起眉头，“警卫队中的事情你不要多问。”

穆雨咬紧嘴唇，望向萨满巫师，后者摇摇头笑道：

“我们在做一个实验。”

“实验？”

“老陈！”

萨满巫师拍拍圣骑士的肩膀，“穆雨不止警卫队队长的宝贝女儿，她还是第七维稳志愿小队的队员，这种情报对她不该保密。”

“你知道的，我不想让她卷入这些事情，甚至都不想让她加入志愿小队...”

“陈爷爷，究竟是什么实验？”穆雨用问题打断了穆阳的话。

“关于骷髅傀儡特性的实验。”萨满巫师答道：

“比如这次，我们知道了骷髅傀儡之间是彼此之间是没办法在铅封和厚水泥的隔绝下实现信息共享。”

穆雨点点头，心中在思考“信息共享”这个词的含义。

自己之前在磐石大厦将地精和花仙精灵分别置于两间不同的办公室中，但是将花仙精灵杀死之后，另外一只地精并没有变得狂躁，似乎是毫不知情的样子，照这样来看，他们之间好像没有信息共享...

当然也有可能是地精得知了花仙精灵已经暴露了身份，但是当时处境下的最优解是装作无辜和不知情，说不定会被放掉...

萨满巫师看出穆雨的困惑，道：

“小雨，你在想之前你报告给警卫队的，那只地精和花仙精灵的案例吗？”

“其实那次你的处理有些侥幸，如果你杀死花仙精灵后，晚一些再去处理地精了话，恐怕他就察觉到逃走了。”

“根据各个小队报告上来的数据，骷髅傀儡在同伴被杀死之后会在三十分钟到六个小时之内察觉到。”

“这时间与两个骷髅傀儡之间的距离没有关系，而是与两个傀儡距离骷髅巫妖的距离之和有关系。”

穆雨缓缓点头，思考着，按照萨满巫师的描述，骷髅巫妖更像是服务器，而他所控制的傀儡则像是客户端。

而两个傀儡之间的联系方式是，由其中一个将类似阵亡之类的重要信息上传，再由骷髅巫妖将着信息传输给有利害关系的另一个。

如此说来，这些骷髅傀儡并非像电影中的丧尸感染一样，是一种自发的，无意识的增殖行为，更像是在骷髅巫妖的统领下的有目的的行动。

可是...

穆雨回想起与之前同样疑似被紫雾控制的炎魔的战斗——

蛇尾娜迦上官楠是诱导炎魔召唤焰灵，将一部分精神力分散之后，才成功对其使用了“跳出磐石大厦”的意念操控。

也就是说，用意念实时控制的个体越多，分配出去的精神力便要更多，能控制自身的精神力便越弱...

这样来看的话，骷髅巫妖怎么可能同时控制得了二十万的个体？

在之前同样被紫雾附身的焰灵同时控制两个就对自身的控制产生了不能忽视的负面影响...

穆雨将自身的疑惑告诉了萨满巫师。

“不不不，小雨，你想的不对。”萨满巫师摇头道：

“经过我们的分析，和炎魔的实时控制不同，骷髅巫妖对于骷髅傀儡的控制更像是一种意念植入。”

“你应该发现了，骷髅傀儡拥有活着时候的技能，也拥有生前的部分记忆，我们通过这一点怀疑，骷髅傀儡的本质是骷髅巫妖将自己杀死的生物以一种特殊的形态复活，复活后保留生前的一切。”

“而这种复活的代价就是被植入一种意念，或者说是一种行为目的，如同在程序中插入一行病毒代码一般。”

“哦...”穆雨恍然道：“这种行为目的就是‘偷偷将其他人杀死，转化为骷髅巫妖的傀儡’吗？”

“没错。”萨满巫师投来赞许的目光，同时看了眼穆阳，像是在夸“你的女儿很聪明啊”。

“这种行为目的被植入之后，会变成那个个体的最高的目标，优先级别甚至高于‘进食’和‘繁衍’这种基础而又强烈的本能。”

“同时，这个被植入的东西会在意识中自动屏蔽掉与之相矛盾的道德观念、亲情友情。”

穆雨联想到罗丹心来报案时提到的，深夜中已经成为骷髅傀儡的花仙精灵和地精在卧室里黑着灯静坐的异常表现...虽然他们生前的大部分都在复活的时候保留了下来，可是正常情感被阻隔、被屏蔽总会产生一些异样...

说着，萨满巫师的法杖一指，囚笼中的禽灵德鲁伊在电击下化作一堆枯骨：

“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不去审讯骷髅傀儡的原因，因为他们除了‘杀死他们，转化傀儡’之外，其他任何关于骷髅巫妖的信息都不知道。”

“是这样啊...”穆雨心中很多困惑得到了解答，自己之前单独问父亲的时候，他可没告诉过自己这么多东西。

“对了，陈爷爷，我听到有传闻说，警卫队内部好像在讨论究竟是留下战斗还是撤离的事情，对吧？”

老陈还没有说话，穆阳重重咳嗽一声：

“咳。”

“我们的决定是撤离，全都要撤离，小雨，你不是总想加入警卫队为江北市做些贡献吗？”

“你负责护送第一批撤离的物资去西陵市吧！”

穆雨没有理穆阳的话，继续问老陈：

“陈爷爷，我们的战斗力量除了有负责撤离的，应该还有负责留下来战斗的，对吗？”

“穆雨！”穆阳大声呵斥道：

“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可不是过家家！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你上次对赖小正和楚萌萌的事情擅自行动，我还没处分你！侥幸当时赖小正逃走了！他如果反过来攻击你怎么办！你知道熊灵德鲁伊的战斗力吗？”

“知道，我和变成熊灵德鲁伊之后的小正执行过很多次任务。”

穆阳被自己女儿噎得说不出话，喘着粗气——

“不管怎么样，第一批撤离的人员里，必须有你，这是命令！”

“谁的命令？如果是警卫队队长的命令，那我就退出志愿小队；如果是作为爸爸的命令，那我也不能听，因为在江北市，我除了爸爸，还有一个弟弟。”

“小正虽然不是你的儿子，但却是我的弟弟，我不能让他死后的身体还无法获得解脱。”

说罢，穆雨穿过穆阳和老陈，大步走出了待客厅，远处传来一声“对了，陈爷爷再见。”

留下额角青筋暴起的圣骑士和尴尬苦笑的萨满巫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