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怎么想的？”王白石问道。

“我也在纠结，一方面很多设备和机械都在磐石大厦，逃往其他城市肯定是没办法带走的。”

“可另一方面骷髅傀儡的传闻真的很可怕，并不像是空穴来风，感觉逃离江北市这件事情刻不容缓。”

“你女朋友怎么想的？”

“罗丹心当然是想让我离开，她说会想办法带走那些机械和大型设备。”

“昨天她还说能找到一个变戏法的...不对，好像是叫魔术师，能将那些机械设备变走，结果晚上哭着鼻子回来了，我就知道不靠谱。”

魔术师...艾萨索斯...王白石明白今天早上艾萨索斯所说的前因后果了，这也不怪艾萨索斯...

“不管怎么说，还是命最重要，命都没了还拿什么搞研究？”

“白石，我们的意思就是要离开这里了，去西陵市，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嗯...”王白石沉默思考。

按理说胡宽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罗丹心又是罗丹青的妹妹，和他们一同离开，去一个崭新的、安全的城市一同相互扶持，共同生活，想想其实是件挺好的事情。

但是自己在江北市的羁绊不止眼前的两人——

上官楠虽然说自己来去自由，记忆碎片也可以随时随地地读取，可是如此不声不响地离开，后续如果有事情要找她还怎么开口？

警卫队中的楚萌萌和赖小正已经走了，但是还有穆雨，按照她的性格想必是要战斗到最后一刻吧？让她独自在江北市自己又有些于心不忍...

艾萨索斯的事情倒是好解决，让他一直跟着自己就好...

“罗丹青，你怎么看？”

“当然是和胡宽还有我妹妹在一起了，他们留在江北市中危险重重，可两人独自穿过荒野去西陵市就不危险了吗？”

“以往的郊外巡逻和江小池的梦境都说明一点，郊外并不安全。”

“可这些事情我妹妹和胡宽并不知道，而且知道了也没有用，以他们的力量，地精机甲电量耗尽的时候，就是他们暴露在攻击下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说，”王白石反问，“他们一路上需要我的保护？”

“当然。”

王白石听得一阵纠结和头疼，听罗丹青这么一说，非但胡宽和罗丹心两人去西陵市这件事是必要的，自己陪着他们去也是必要的。

“你们计划什么时候动身？”王白石揉着额角。

“大概三四天后吧，我们只是想到了这件事，就先来告诉了你，其他的准备工作还没有做。”

“关键是和金总说说，看看位于西陵市的磐石集团有没有接受我的打算。”

“我不像是你，除了做机械之外，没有其他可以做的事情。”

你至少还有女朋友可以...王白石心中吐槽一句，道：

“行吧，走了，回去了，上官楠不知道找我还有什么事情。”

说罢，起身离开，用背影冲着地精和兔灵德鲁伊两人招了招手，这件事回去确实要好好想一想。

依旧在餐桌前的罗丹心对身旁的胡宽道：

“胡宽哥哥，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道蓝色的闪光跳到了我的身上？”

“没有啊？是你眼花了吧？”

“好吧。”

王白石坐电梯来到四层想要先回屋把最近发生的事情捋一捋，迎面走来艾萨索斯·魔术师，似是在想着什么出神。

艾萨索斯走到近前才看到王白石——

“王子...呃...王...不对...女王大人！”

“对，女王大人！”

王白石习惯性地抬手要给他的脑袋一巴掌，在添上一句“叫我王白石！”，可转念又一想，今天早上艾萨索斯已经被罗丹青欺负的够惨的了，虽说是她心疼昨天被弄哭的妹妹，可是罗丹心昨晚是让艾萨索斯去将整个机械研究所的设备全都偷走，这么不靠谱的想法任谁也不能接受...

想到这里兽人的巴掌在半空中缓了下来，原本闭着眼睛缩着脖子等待头部重击的艾萨索斯感觉有人在抚摸自己的脑袋。

王白石如同揉一条金毛一般，揉着艾萨索斯的一头金发，叹了口气道：“行吧，行吧，就叫我女王大人吧。”

“王白石，有时候真是搞不懂你。”身后传来上官楠的声音。

王白石忙将手撤回，一脸尴尬地挥手示意艾萨索斯离开。

四周不再有人，上官楠继续道：“你脑中的另一个意识究竟是什么样子？”

“一个不男不女的变态？”

“还是说，”蛇尾娜迦的嘴角勾起坏笑，“这是你意识的本来样子？”

“你找我什么事？”王白石岔开话题。

“两件事。”上官楠穿过王白石，掏出卡片在兽人房门一滑，“咔嗒”一声房门打开，摆动蛇尾走了进去。

王白石跟进去，关上了房门：

“哪两件事？”

蛇尾娜迦找了把椅子，坐上去，蛇尾在椅子腿上绕了一个圈后，搭在了扶手上，道：“在我说我的事之前，我想先听听你的事。”

第135章 焊接

“我的事？什么事？”

“那晚和穆雨在僻静无人的地方幽会，究竟是做了什么呀？”

“呃...”

“你可以选择回答，也可以选择不回答，不过，如果不回答的话，我可能会吃醋的哦。”

王白石知道上官楠在挑逗自己，分析道：“你如果真的吃醋那天也不会以那种含糊暧昧的态度把纸条给我。”

“你真的很无趣耶...”上官楠似笑非笑，语气中又带着些小埋怨。

“我看你是真的很无聊耶...”王白石学着上官楠的语气，“就这么想让我上钩吗？”

“第一件事，”上官楠的语气变得严肃，“大概你从穆雨那里听到了，江北市不安全。金总通过各方面的渠道得到的消息，以及警卫队传达来的警告，都说明这一点。”

“根据市政部门的指示，磐石大厦在第一批撤离的名单之中，希望你和你的同伴能和我们一起走。”

王白石点点头，事情的发展正合自己的心意，刚刚还在担心如果真的和胡宽偷偷离开的话，上官楠这边要怎么交待...

如此一来的话，这方面的顾虑就没有了。

“第二件事，穆阳，就是警卫队队长，也是穆雨的父亲要找你聊聊。”

“警卫队队长？他找我做什么？”王白石不解。

上官楠眉头微皱，“我猜测他应该是想招募你。”

“市政和警卫队如今做了两手准备，一是将没有战斗力，但是涉及科技民生的物资和人员转移出去，二是在江北市中清剿骷髅巫妖的傀儡。”

“你作为一名兽人，一名维稳志愿小队成员，在之前的多次战斗中都表现的很亮眼，穆阳应该是想让你留下战斗吧。”

王白石沉默不语，要不要拒绝穆阳呢...

按理说自己并非警卫队队员，没有在警队宣誓，也没有领过工资，所以没有义务留下来战斗...

不过这倒好说，但是难办的一点是穆阳的另一个身份——穆雨的父亲。

想必是穆雨让她父亲来找我，让我留下来一同战斗的吧？

如果我选择跟着磐石大厦，也就是上官楠和胡宽在第一批就离开，那穆雨会不会很看不起自己这个逃兵？

“你希望呢？”

“我当然希望你和我们走，磐石集团需要你这种战斗力强劲的大型魔兽，而且来的话还能随身附带一个随从。”上官楠嘲弄一笑，“对吧，女王大人？”

江北市某座居民楼的屋顶，一头熊灵德鲁伊四周着地，高出的大风将他的毛发向一侧刮去，他只是这样静静伫立，俯瞰江北市。

原本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杀人——

按照骷髅巫妖传达下来的意念，将江北市中的活人全部转化为骷髅傀儡。

但是此时却又多出了第二个想法，寻找——

“寻找拥有这个气息的人或者事物，将其攻击破坏到粉碎。”这是骷髅巫妖传达下来的第二个意念，优先级要高于第一个。

赖小正将这气息的感觉储存进脑海中，“蓝色”、“闪动”、“光芒”三者交错在一起的感觉，透着理智的冷酷和噩梦的残酷，提鼻子对着天空中冲吹来的风嗅了嗅——

嗯？

那个方向好像有这种气息...

赖小正眺望向城市中央，那里矗立着几座高楼，比自己所在的楼顶还要高很多。

那里是...

磐石大厦？

磐石大厦B座四层的兽人房间中。

王白石双手垫在脑后，望着天花板，静静思考。

明天要去警卫队走一趟...

去见岳父...

王白石摇摇头，笑着调侃自己怎么会想出这种冒犯的称呼。

“实话在心中说说，没事的。”罗丹青道。

经罗丹青一提醒，王白石忽然想到一件事，警卫队在严格地通缉抓捕多重意识者...

格罗加尔在沉睡倒是没关系，到时候一定要把罗丹青在蜗牛壳中关好。

王白石闭上眼睛，进入脑中世界，展开手掌，让上官楠给自己的记忆碎片呈现于手掌之上，读取的信息越来越多，剩下的记忆碎片越来越少，王白石有预感自己快要触碰到事情的真相了。

按照时间顺序取出记忆碎片，捏碎。

王白石眼前一片漆黑，耳边传来钟表秒针“嘀嗒嘀嗒”的跳动声。

这是在做什么...

等待？还是在睡觉？

很快，耳边传来了上官楠的声音——

不对，不是耳边，是心底，这是上官楠在心中的自语。

王白石明白了，上官楠在失眠。

张凤儿最近怎么感觉怪怪的，不再喜欢和我说话...

但是我明明感受的到，她读取了更多的记忆，但是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我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

她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上官楠坐起身来，下床，摆动尾巴将卧室的灯打开。

在另一张床上躺着的是张凤儿，她正在睁着两只眼睛直直看着天花板，即使突然照来的强光，也没让她改变这一动作。

第135章 焊接

“凤儿，和我说说，你到底怎么了？”上官楠扑在张凤儿的床旁，双手捂住她的右手。

“我感觉...我犯了一个错误...”张凤儿缓缓道。

“什么错误？凤儿，凤儿，你到底怎么了？”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要读取‘她’的记忆，弄清楚变异事件的真相吗？”

“当然了。”上官楠紧紧注视着张凤儿望向天花板的空洞目光。

她记得，张凤儿说过的“本能”、“记忆”和“灵魂”的脑中世界三层结构，同样也知道张凤儿的脑中世界的第三层中，存在着另一个灵魂，被她们称呼作“她”。

“我现在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张凤儿道，“或者说，是我们的名字。”

“菲奥娜·海浪。”

上官楠心中有些振奋，至少张凤儿从“她”的记忆中读出了名字...

但是总是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对劲，有些诡异...

张凤儿所说的是“我们的名字”...

“我们”...

如同上官楠一样，王白石的心也揪了起来，并借由此联想到自己和格罗加尔的事情——

格罗加尔当时在金若石的办公室心软饶了巨龙一命，而自己的脾气却越来越暴躁...

王白石由此又想到张凤儿读取“她”，也就是菲奥娜·海浪的记忆的时候，所借由的理论和方法——

在脑中世界里，处于第二层的记忆是处于第三层的灵魂的投影，或者说是单薄化、扁平化的“伪灵魂”。

而只有和对应记忆“形状”相同的灵魂，才能完全对应下层的记忆，才可以读取对应的记忆。

灵魂是钥匙，而记忆是带锁的信息宝箱，张凤儿只有将自己灵魂的形改造成菲奥娜·海浪的灵魂的形状，才能够读取菲奥娜的记忆。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就会有一个问题，这也是王白石早就预料到的问题——

人的核心本质就是灵魂，无论是遇到抉择时刻做出的选择，还是平时为人处世的态度方法，亦或者诚信善良还是狡诈奸佞这些内在品格，无一不是灵魂的范畴...

若是将灵魂改变成对方的形状，那自己除了外观和对方不同，那内心岂不完全就变成了菲奥娜·海浪？

不对不对...

王白石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断——

如果张凤儿将自己的灵魂完全改造成了菲奥娜灵魂的形状，那么她岂不就没有办法读取自己，也就是“张凤儿”的记忆了吗？

那她怎么还会认识上官楠...

“我感觉自己变成了缝合怪。”张凤儿依旧呆呆望着上方，“是灵魂上的缝合怪。”

“我早该想到，将自己灵魂上尝试着焊接不同‘形状’的其他灵魂是一件危险的事情。”

焊接...王白石默念这个词，并对自己刚刚的推断做出了改变——

张凤儿应该并非是将原本打开自己记忆密箱的灵魂钥匙“融化”后“重铸”成菲奥娜的形状，而是一点点尝试着在钥匙的另外一端进行“焊接”，而不改变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

这样的改变应该会小很多吧...毕竟原本的张凤儿的灵魂处于主体的地位，而菲奥娜的那部分灵魂更像是被“主体”所利用的工具。

“我本来只想将菲奥娜那部分的灵魂当做打开记忆密箱的工具...”张凤儿的话打断了王白石的思考：

“但是，灵魂就是灵魂，它和其他的概念都不一样，与灵魂相比，其他事物都是死的，没有生气的...”

“而灵魂是不能被当做物品一样的工具的...”

上官楠又是担心，又是关切，问道：

“那现在你的脑中世界第三层是什么情况？”

“属于你的有你原本的灵魂A，以及在其上‘焊接’的菲奥娜部分被复制出的灵魂B，还有一个被排挤在旁边的、对身体没有控制权的完整的菲奥娜的灵魂吗？”

张凤儿摇摇头，道：

“不，不不。”

“小楠，你认为我现在是A+B，而菲奥娜是B+C，也就是说，因为我有意识的去复制菲奥娜的那部分B，使得脑中世界中出现了两个B形状的灵魂，是吗？”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虽然我一开始的设想是这样，但事实并不是。”

“我也是直到实践之后才了解到脑中世界的这个规则——脑中世界中不会存在两个相同的事物。”

王白石想到了泡利不相容原理，但是作为亲身经验者的张凤儿给出了更精准的比喻——

“脑中世界的规则更像是电脑，将一个文件复制粘贴到另外一个文件夹，电脑中储存的信息并没有增加，只不过是一个实质的内容分配出两条路径，点击这两条路径最终都指向同一个实质内容。”

“如今在我的脑中，并没有两个B，只有一个B，这个B即属于我的A+B，也属于菲奥娜·海浪的B+C。”

“我们两个的灵魂因为B这部分共同灵魂的存在，产生了共鸣谐振，融合在了一起...”

上官楠眉头皱的更紧，问道：“也就是说，现在你的脑中世界只有一个灵魂，也就是A+B+C...”

上官楠说着，后脊泛出一股凉意，只觉眼前这个人是如此的陌生，她不再是张凤儿...因为她拥有了那个外来灵魂的全部特质...

那个灵魂是怎样的...

嗜血吗？

或者是十分狡诈...

在之前的不发一语至少可以看出是阴郁孤僻的...

可是这个张凤儿又是如此的熟悉，因为她也拥有“原本”的张凤儿的全部灵魂特质，勇敢，活泼，虽然也有脆弱的一面，但是还是会挺身保护自己，让自己很有安全感...

张凤儿感觉上官楠握紧自己的双手渐渐松了开去，像是想要退却，知道上官楠内心的不适和恐惧，坐起身来，用手抚着蛇尾娜迦的头发。

“小楠，不用害怕，我还是张凤儿，当然也是菲奥娜，我们两个灵魂还在慢慢融合，不过我们是一定不会伤害你的。”

上官楠没有说话，也没有躲闪，眼圈红红的。

“小楠，你想啊，假如张凤儿，就是几天前的那个张凤儿，穿越去了外星转了一圈，经历了菲奥娜所经历的事情，磨砺出了一些额外的性格，那么当她回到地球之后，会伤害你吗？”

上官楠不做声，摇着头，眨了眨眼睛，大颗的眼泪滚落脸颊。

“不会吧？对吗？”张凤儿扶着上官楠的脸颊，用拇指为她抿去泪痕。

“嗯！”上官楠重重点点头，上前抱住了对方：

“凤儿，我只是怕失去你，怕你在也不是你的，我要去哪找你...”说着鼻涕眼泪直流，蹭满张凤儿的肩头。

“哎呀呀呀，恶心死了，小楠，每次都这样！爱哭鬼！鼻涕虫！”张凤儿装作嫌弃地推开上官楠，伸手抽了两张纸巾递了过来。

“给！”

上官楠接过纸巾，看到张凤儿还像往常一样，几天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脸上还带着泪痕便笑了起来。

清理着脸部，上官楠问道：“凤儿，你现在知道变异的事情是怎么回事了吗？”

“知道了。”

“那和我说说吧。”

“我想和你说，但是又不想和你说...”

情绪稳定下来的上官楠点点头，也渐渐理解了，张凤儿此时并不只是张凤儿，同时也是菲奥娜·海浪。

在灵魂因为相同的B部分被链接到一起之后，菲奥娜·海浪显然是理解了张凤儿，因此没有伤害上官楠，对她一如既往；而张凤儿想必也是理解了菲奥娜·海浪，不仅仅知道了变异的原因和这些外星生物来到地球的目的，也接受了不能说出这些原因和目的的意念。

其实想想也是件讽刺的事情，要读取对方保密的记忆就要把灵魂塑造成对方的“形状”，而对方灵魂的“形状”就有保密这个特质...

也就是说，拿到钥匙的前提是保证不讲记忆密箱中的信息告诉别人，只能自己知道...

现在回想之前的做法，完全是没有意义的无用功。

不过也不算全没有用处，至少可以让凤儿删选出哪部分是可以说的，哪部分保密的，哪部分是绝密的...

至少不用像那个孤僻的菲奥娜一样，就连不保密的、可以说的都懒得说...

而保密的可以试着让张凤儿的A部分通融一下，透露一下...

绝密的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