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有什么资格？

她灿然单纯的笑脸，还有那无辜受惊的面庞，再到今晚她倒在血泊中那惨白如纸的样子。

一幕幕交织在他的脑海，怎么挥也挥不走。

疼痛总是后知后觉的，就像现在，他的心开始钝痛，一寸寸的越演愈烈。

不知何时，柳管家已经让人拿来了鞭子。

粗糙的九节鞭划过他的脊背，锐利的疼痛直冲脑海，他咬牙忍着，整个人痛到发抖。

越是如此，凌楚这两个字却是那么清晰的在他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响着。

原以为，她只是一颗棋子，只是他寂寞时候的消遣品。

就像养一只温顺的猫儿，他给了她那么多，她也合该为他牺牲一下的吧？

可现在，难以言喻的愧疚几乎让他窒息。

他宁愿自己这么被狠狠惩罚着，他宁愿跟她一块儿痛。

至少，能减轻一点负罪感。

二十鞭子终于结束，季景辰已经体力不支的趴在了地上，脊背全部被血色浸染。

孙美玲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跪在老爷子面前求情，“爸，求求您先给景辰找大夫吧。要是现在去祠堂跪着，他会被折磨死的。”

季老爷子冷哼了声，道：“我季家的子孙，没有这么不中用的。”

他说完，季景辰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柳管家担心的扶住他，提点道：“二少爷，您要是撑不住，就跟老爷子说句软话儿，求求老爷子。”

“不必。”

季景辰唇色苍白，有气无力的说：“我活该。”

孙美玲心疼儿子心疼的哭，而季占峰就更是不能理解了。

经过这次的事，他越发赞赏季景辰了，自己儿子的手段现在简直可以和季南沉媲美了。

出手又狠又干净。

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担得起未来季家掌舵人的位置啊。

就连他都知道这样的道理，可季老爷子怎么就不知道呢？居然还因为这件事惩罚季景辰，当真是越老越糊涂！

……

医院VIP病房。

凌楚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一片苍白，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充斥在鼻尖。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她的孩子，没有了。

顾雅茹将她从高台上推下的时候，她就知道，她不会再有明天。

眼泪如同失控的水龙头溢出眼眶，她压抑着，只是从喉头发出那尖细而绝望的哽咽声。

这时，门锁响动，一个温暖柔和男性声音传来，“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凌楚一惊，哭声戛然而止，她莫名的望向他。

这男人大概一米八的个头，穿着蓝色衬衫，白色休闲长裤，显然已经不是颁奖晚会的那身行头。

心底充斥着巨大的悲伤，当然，还参杂着疑惑和震惊。

“你是谁？”

凌楚哽咽着，一字一句地问：“为什么，要在那么多记者面前，说你是我孩子的爸爸？为什么要说谎？”

靳怀之笑了笑，眼中的疼惜一闪而过，淡声说道：“如果我不这么说，你和季景辰的关系，就被捶死了！一个新晋女歌手，却和江城最大的豪门二少爷有染，介入别人的婚姻，甚至怀有人家的孩子。你这辈子，就算毁了。”

凌楚怔愣了半晌，这么说来，他还是在帮她？

“可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她的声音里依旧充斥着浓郁的哭腔，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靳怀之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倒了杯温水，问：“要先喝点水吗？”

凌楚一动不动的看着他，似乎执意再等一个答案。

靳怀之只好将被子线放到一边，道：“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啊。我还是你的歌迷呢！”

凌楚意外极了，这样一个豪门公子哥儿，居然是她的歌迷。

她半信半疑，却听靳怀之继续说道：“所以，我不可以看着我的偶像从此跌下神坛。”

凌楚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思，听他这么说，她紧锁的眉头依旧没有展开。

季景辰呢？

她被顾雅茹为难的时候，他把她抛在那么多人面前，不闻不问；他们的孩子没有了，就算这样，他也不出现了吗？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他给她的宠爱，无非就是她自欺欺人而已。

她以为她在他心里，多少是有一点点的位置的。

可惜，就连这样的时候，他也不在她身边。

凌楚的心痛的快要窒息，甚至都不敢呼吸。

靳怀之又些担心的看着她，道：“喂喂喂，你不会又要哭吧？”

“他……知道我在这儿吗？”

她泪眼汪汪的看着靳怀之，还抱着最后一丝期待。

也许，是季景辰并不知道她在这里，所以，才找不到她。

也许，他早就想来看她了。

靳怀之不知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好像无论什么答案，都是错。

再说了，他和季景辰之间的交易，肯定不能被凌楚知道。

因此，他没有直接回答凌楚，而是说道：“你被顾雅茹推下台后，出血太多，医生给你做了手术，你已经昏迷两天了。这两天里，季家算是闹翻了天，顾家也没好到哪里去。报纸上，媒体上全都是这些新闻。也许，景少最近在处理这些，所以没有来得及看你吧？”

凌楚捂着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有一个小生命。

心一阵阵的钝痛着，不知道，季景辰的心里是否也和她一样的难受。

靳怀之实在不忍看下去凌楚这种凄惨的模样，只能安慰道：“顾雅茹现在已经被移送给精神病医院了。相信我，景少不会让她好过的。”

“我不想管她好不好过。”

凌楚眼泪飞洒，拼命摇头，近乎于歇斯底里地说：“我只知道，我的宝宝没有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没有了……”

她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靳怀之立刻按了铃，将护士叫了进来。

医生见凌楚挣扎着要起来，生怕她激动之下手术伤口会扯裂，连忙给她打了镇定剂。

十分钟之后，凌楚才安静下来，渐渐又陷入了昏睡中。

靳怀之望着床上那脸色灰败，孱弱的女人，心底不免同情起她来。

他轻轻伸手想去触碰她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颊，可忽然，门口传来脚步声。

他立刻收回了手，向门口走去。

没想到，季景辰会在这时候过来。

毕竟，现在外面风言风语的那么厉害。虽说他认下了凌楚的孩子，为季景辰洗清了嫌疑，可现在，依旧是一个不小心就能万劫不复的关键时候。

靳怀之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过来，也不怕被记者拍到。”

季景辰脸色很差，嘴唇透着病态的白色，身子微微驮着，似乎直不起来似的。

靳怀之疑惑的问：“你怎么了？生病了？”

“被老爷子用鞭子抽了一顿。”

季景辰轻描淡写的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烟递给他，自己也抽了一只。

靳怀之意外极了，早就听说过季家的家法，季景辰这幅模样，便能看得出，那顿鞭子绝非做做样子而已。

虽说季景辰看起来也是一副惨样子，可靳怀之丝毫没有同情，在心底暗骂：活该！

他吸了一口烟，道：“我看，凌楚这姑娘挺傻的。她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和你之间的交易，还真以为我是偶然出现，救了她的人。”

季景辰眸光复杂，他垂下手，食指弹了弹烟灰，苦涩的笑了笑：“她是个很单纯的女人。这样也好，我宁愿她什么都不要知道，就当这个孩子是因为意外，是被顾雅茹害死的吧。”

“你不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吗？”

靳怀之眸光里参杂着一丝疑惑和不解，道：“你宁愿用自己在季氏百分之五的股份让我认下凌楚的孩子，你并不是为了她的名誉，而是为了你自己吧？你只是为了撇清自己和凌楚的关系，仅此而已。既然现在都到了这种地步，你狠心点，直接跟她断了。这样对她来说，也未必不是好事啊。你又不缺女人，何必像现在这样，装出一副情圣的模样？她失去了你们的孩子，你真的会难过吗？”

季景辰忽然掐灭了烟，漆黑的眸子里透着凌厉的光，一字一句道：“这是我的事。我们的交易，我已经按照约定好的，把我在季氏的股份让给了你百分之五，你也旅行了你的承诺。我们现在，属于钱货两清。靳公子，我们只是朋友，你还没有资格对我的私生活指手画脚的！”

平日里，季景辰的朋友大多数都停留在阿谀奉承上，没什么交心的。

也就是和靳怀之，他走动的多些。

可季景辰却不喜欢靳怀之刚才说的每一个字，就好像用最锋利的刀，揭开了他的面具。

这让季景辰如何能忍？

他冷冷对靳怀之道：“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你可以走了。”

靳怀之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又看了眼病房紧闭的房门，心底对凌楚的担心和疼惜却如同星火燎原般，愈演愈烈。

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呢？

他一没资格和季景辰抢人；二没资格说他想帮助凌楚。

毕竟，他对凌楚的‘帮助’，最大的初衷也只是为了季氏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只有这样，他作为靳家的私生子，才更有资格在家族中站稳脚跟。

想到这儿，靳怀之终究是克制的收回了目光，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医院。

季景辰已经听护士说过，刚才凌楚情绪激动，又被注射了镇定剂。

他进去的时候，小姑娘毫无生机的睡在床上，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季景辰伸手轻抚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颊，心脏紧紧缩着。

这时，助理敲了敲门，小心翼翼的道：“景少，顾家的人追到医院里来了，找您要人呢。他们……不肯让顾雅茹呆在精神病医院，非要把人带走。”

季景辰眉眼间的温柔渐渐消失，反而被一阵凌厉所取代。

他站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