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奇接着说道：“等到第二天早上，芮芮也没来。我只好自己办了出院手续，然后打电话给芮芮，说我在家里等她，要跟她好好谈一谈。芮芮居然说她要上班，没时间……”说到这里，陈奇苦笑了一下。不过，籽籽敏感地意识到，陈奇的笑容里似乎少了些愤怒，这让她着实安心不少。面对一个心里满是愤怒的陈奇，就像坐在一个活火山旁边，自己随时一副准备逃命的姿势——现在想起来都累。也难怪那个芮芮不想见他。

籽籽心里一面想着，一面只管拿眼睛看着陈奇。他脸上真的没有了愤怒，就像他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一样。或许，那愤怒随着鲜血已经流淌干净了。陈奇仍然不看籽籽，只是平静地往下说道：“这女人如果绝情起来，还真是……绝情。像我妈那样的女人，那是真少。哎，可她的命也是真苦，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一个人回到了所谓的家，哪儿哪儿都冷冷清清的。忽然想起一句也不知道在哪里听到过的话来——没有了妈就没有了家。以前，妈总是对我说，我是她唯一的指望，只要有我在，再难的日子都可以过去。现在，妈没了，老婆也要和我离婚，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指望呢？我一个人坐在家里想了一天，又打电话给芮芮，她不接。我便发微信给她，说即使要离婚，也应该把话说清楚吧。芮芮用微信回我，说这半年多来，我们几乎无话可说。本来，她也想当面把话说清楚，所以头天才一大早跑到家里找我。可是，她说什么我根本不听，还把自己弄晕过去。她说她当时真的吓坏了，打了120，到医院一查，却并无大碍。去找了蕴蕴给她介绍的精神科医生，医生初步判断，我可能患有躁郁症……”

躁郁症？籽籽还是头一次听说有这样的病。不过，陈奇的叙述里似乎有漏洞呀。只听，陈奇接着道：“我马上回微信给芮芮，说我根本不记得在医院里发生过这回事。芮芮并没有正面答复我的疑问，而是说，这段时间，她总是感到很绝望，再也不想这么绝望的生活下去了……我盯着手机上那几行字反复地看，心里真的很难过，非常难过……”说到这里，陈奇停住了，想了想，说：“我还以为这些事情我根本说不出口，即使说出口了，也根本说不下去……看来，这真的只是我的以为……”这话说的，摸头不着脑，可籽籽似乎能够理解。她已经不再担心陈奇会忽然脾气发作，用手杵着腮帮听他继续往下说道：“第二天，我去上班了。打完卡整理了一下办公桌，便找了个借口跑到芮芮的办公室去寻她。刚到门口，迎面碰上了他们部门经理。经理笑呵呵地问我‘怎么，是不是小芮的什么东西又落在这儿，让你跑腿来了。看来她这丢三落四的毛病，到了新单位也不见好啊。’新单位？我差点就脱口而出问了他了，可反应了一会儿，勉强笑着答应说，我也是怕芮芮丢三落四的，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好歹我们还没离婚吧，换工作这么大的事情，你不说跟我商量，告诉一声也是应该的吧？我知道打电话她不一定接，便仍旧给她发了微信，结果你猜怎么着？”

虽然这次陈奇的语气很平静，也没有流露出非要籽籽回答不可的神态，可籽籽却开口答道：“你晕倒的那天早上，芮芮跟你提过这件事情了。”

陈奇点了点头，接着说：“芮芮说等我在医院打了镇静剂睡着以后，她就直接到单位办理了离职手续。我出院的那天早上，是她去新单位上班的第一天，确实没时间……看来，芮芮是铁了心不想跟我有任何一点关系了，哎……”陈奇悠长地叹着气，好像要把对芮芮的所有情感都随着这口气呼出来一样。引得廊下的彼岸花沙沙作响。